徐珞宁会意上前替她招呼百姓,引着人去喝今年的新酿。
她一人不声不响从侧台而下,台下的霁王有心去拄着拐杖撞了她的肩一下。
霁王假装趔趄一下,撑着拐一笑:“沈大人行事低调,百姓如此感念沈大人的功绩,沈大人合该去与民同乐才是。”
沈年冷哼一声:“霁王殿下腿脚不便还前来,可真是用心良苦。”
“本殿不知是哪里招惹了沈大人,让沈大人生这么大火气,今日都未见沈大人一个笑脸。”
沈年懒得与她虚与委蛇,白了一眼抬脚要走开。
霁王拿拐杖挡在她身前,意味深长的笑道:“本殿刚瞧见沈大人的郎君在人群里,沈大人不去寻一寻。”
沈年压着眉回头与她对峙一眼,“你什么意思?”
霁王指了指人群中林闻溪的位置:“听闻沈大人夫妻恩爱,本殿不过好心提醒一句,沈大人这般激动做什么。”
沈年撞开她的肩,径直往林闻溪的方向钻进人堆中,见到人不由分说就拽着他的胳膊往外走。
她慌里慌张在林闻溪身上摸索几下,林闻溪沉着脸将她的手甩开,“这在外头,三娘要做什么。”
“你怎一个人跑出来。”沈年惊的一身冷汗,大喘气问他。
“还不是那两个孩子吵闹着说在院中闷,听到外面的动静非哭着叫我领他们出来瞧热闹。”林闻溪扬了扬下巴,看向两个孩子,“有那群侍卫跟着照看孩子,放心,不会被伯府的人抢了去。”
沈年抹了抹汗虚惊一场,林闻溪一脸别扭出声关心道:“可是昨夜吹了风染了风寒。”
沈年摇头说了声不是,回头望了一眼霁王。
林闻溪随着她的视线看到霁王那双漆黑的眼眸,一瞬明白醒转过来,“我这就回去。”
“伯府的人今日去府上,也不知母亲和父亲能否应付对我过来,你且先随我回去,傍晚我同你一起回院子。”
上了马车,二人默契的谁都不出声说话,一人怀中各抱着一孩子。
小侄女的脸蛋生的圆润,脸颊贴在沈年脸上软软凉凉的,语气幼稚的问:“小姑姑和叔叔是不是在吵架。”
沈年看了眼林闻溪,捏着她的小脸笑笑:“没有……”
“爹爹和母亲生气就是这样,谁都不理谁。”
小孩子的手瞧着小小一点,却十分有劲,鼓着脸拉着沈年的手放在林闻溪手背上,“这样就和好了。”
林闻溪难得展眉笑了笑,这两个孩子格外讨人喜欢,他竟也不生厌。牵着孩子进了沈府,走近厅堂便听见里面你一言我一语的争辩声。
沈年向林闻溪使了个眼色,林闻溪便领着往后院去了。
沈年走进堂中,两家人正剑拔弩张的对坐着,瞧见她老伯侯的容色稍作缓和,“伯府是理亏在先,不过女子三夫四侍是寻常事,沈府势微时伯府也一直是以礼相待,何况今日伯府已上门赔罪,本是亲家不想伤了和气,这二人成婚多年,岂有劝离不劝和的。”
沈年坐下反驳:“当初可是威胁兄长说要休了他,还纵容侧室欺辱,这便是伯侯说的以礼相待?”
“那不过是一时意气用事,我平日与沈郎也算的上相敬如宾。”
沈季的那位娘子,脸上的伤青一块紫一块,说话时捂着一边脸。
她厚着脸皮小步挪到沈季面前,碰了下他的胳膊:“伯府今日已给足了你面子,再闹下去也无用,早些随我回去才是。”
沈季甩开她的手,“你我早已是相看两厌,何不就此一别两宽,你痴心那侧室正好与他成双成对,伯府若愿和离沈家倒是可放了那侧室。”
那女子被沈季下了脸面,语气强硬几分:“伯府断然不会和离,沈家眼下是权柄滔天,但还有公理王法在,我倒是要看看耗到最后这婚事到底断不断的干净。”
这和离即便是两方都点头也是桩极繁琐的事,更不用说女子这边不应允,想要和离实在是难于登天。
伯府如此有恃无恐也是情理之中。
女子放过狠话,又故作温柔起来,不依不饶的去扯沈季的衣袖:“难不成你情愿做个寡夫孤苦到老,还有你我的孩子,日后们没有父亲该多可怜。”
沈季被她捏到痛处,似乎是有些动摇没去阻止她的拉扯。
沈年起身将人推开,冷笑一声:“少在我们沈府虚张声势,拿自己的亲生儿女来威胁,算什么东西。”
沈修撰云淡风轻开口,“有我沈家在季儿怎会孤苦,两个小外甥伯府若养不成沈家自会照拂,再吵也是无趣,有什么话留在日后在公堂上再辩。”
伯侯沉下脸:“亲家当真要将此事闹到公堂上?”
“季儿自小长在我身边,我都未曾对他说过一句重话,在伯府却要忍骂挨打......为人一世都是为女为儿,伯侯的女儿是心头肉,我的季儿也受不得委屈,耗多少时日沈家也奉陪。”
眼见话不投机,伯府的主君盯着沈年诘问:“如此先将我的一双孙儿还来,那可是明明白白写在族谱上的,是我伯府的孩子,你们沈家藏起来是何道理!”
沈年笑道:“你们府上侧君暗害之事还未查清,京兆伊大人可有话在先,此时送回去若恐再遭毒手,先让孩子暂居沈府待案子查清再送回去为好。”
“那可是我的亲生骨肉,再如何也该由我这个亲母照护,你们沈家这分明就是仗势欺人!”
她话音未落,外面忽然进来一女使磕磕绊绊的走进来,附在沈修撰耳上说了一句。
沈修撰闻言张大了眼珠,“陛下御驾到了沈府??”
众人闻言皆僵住了脸色,一个个慌忙起身整理仪容,跟着沈修撰出府迎接圣驾。
沈修撰跪在鸾驾前:“陛下御驾亲临沈府,沈家上下惶恐。”
陛下踩着人背从鸾驾而下,抬了抬手,身旁的内侍出声让众人起身。
“朕难得出一趟宫门,想在宫墙外走走一不留神倒走到沈爱卿府门上了,你们便当朕是寻常一客,不必拘束。”
沈年心中一阵惊涛骇浪,低头正猜陛下的来意,瞥见身旁伯府的几人站着腿脚发颤,倒是奇怪。
这伯侯又不是未曾面见过陛下,怎会如此兢战。
她不知,伯府的几人是在惊恐沈家的恩宠盛极至此。
从来只听说朝臣入阙朝拜,没见过皇帝亲临大臣府邸的。
伯侯正低着头后颈渗汗,听见陛下出声点她。
“伯候也在。”
“陛下圣安。”伯侯躬身行礼道。
“朕可是来巧了,沈卿府上有何要事今日这般热闹。”
沈修撰道:“今日与伯侯一会是为桩儿女家事,讲起来恐损圣听。”
“朕正乏闷,这家事略有耳闻,不知可否让朕细听一听,朕为你们两家断一断可好。”
沈年算是听明白了,合着这陛下是为今日她的话来的。
几人立在堂外,讲了一番经过。
“如此说来,着实是伯府理屈。”
陛下一句话吓的伯府的人慌张跪地。
“不过古语讲,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陛下抿了一口茶,“朕倒是有个主意,不如让这夫妻二人离居一年,待到日后……”
陛下还未说完,堂外的沈季听着这言外之意心中慌乱,一时未站稳晃了下脚步。
沈季忙跪在地上磕头请罪。
陛下徐徐迈步到堂前唤他起来,“怎么,朕所可有说不妥之处。”
沈季边起身边谨慎道:“臣子不敢妄言。”
陛下看清了沈季的脸,不经意干抿了下嘴唇,片刻回神淡笑了笑,“你便是沈卿的兄长。”
“是。”
陛下眼神接着在他身上流连几下,而后回到软榻坐下。
她话锋一转:“不过这人非草木,沈卿之子与伯侯之女已是情缘消散,若勉强依着古语,一年年消磨下去也是孽缘,不如一刀斩断,两相安好。”
这两三句话绕了几个弯,几人一时都不敢应声。
沈修撰挺身站出来:“陛下不拘俗礼,断的实在圣明。”
陛下在里头满意笑了一声,“朕不过这么一说,两位爱卿的家事朕不好插手,是和是离还要看两位爱卿的主意。”
伯府的几人灰头丧气,陛下的话说的客气,可堂堂天子发了话让两人离,有哪个府衙敢违逆陛下的心意。
恭送了陛下出府,而后也垂着头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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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还闹别扭◎
陛下圣驾出府时,路过沈季身边脚尖似乎有意往他手边偏了几分,沈季跪着不敢抬头未见天颜,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他若有所思低着头望着陛下的行鸾,抬起手掌看了看被陛下衣摆撩到的手指骨节。
“阿兄在想什么呢。”沈年碰了下他的肩。
沈季抬脸微笑向她摇头,“阿兄只是未曾想到,我这桩事竟能引来陛下圣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