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觉是会出临界点的,越符合现实的幻觉,越能让人深信不疑。
如果让祂发现自己颈骨破碎,却依然有保有意识,反而会被耶梦加得发觉这是虚构的幻觉。
意识到差不多了,苏唐放开了施加在祂身上的压力。
她神色不变,站在原地对祂伸出手,“过来。”
耶梦加得看着过来从不远处伸出的指尖,眼睛晕出一片灼热湿意,热气蒸腾祂的脑袋,让祂无法思考。
‘耶梦加得,过来。’
久远的记忆被拂去灰尘,重新打开。
对幼生期的蛇来说,显得过分高大的人类站在祂身前,朝祂伸出手。
银白的小蛇一点点爬到她指尖,衔住尾巴,紧紧环绕她的手腕。母亲的体温浸透祂冰冷的鳞片,和祂体温交融。
从蛋中孵化、虚弱的幼生期,身躯逐渐成熟的成长期,战斗后受伤的虚弱期,那只手无数次伸向祂,轻轻呼唤,‘耶梦加得,过来’。
至今为止,祂已经有一千年没有听到过这道熟悉的声音。
不忿和不甘,仿佛被这一道声音瞬间抚平。
“啪。”鳞片一点点浮现在祂劲瘦的腰腹上。
西装裤被蛇尾撑裂,脆弱的布料瞬间被撕得粉碎,露出一条银白色的蛇尾。
鳞片一点点与金属地面爆擦,蜿蜒地爬向苏唐。
耶梦加得弯曲着身体,俯下身,稠丽的脸颊紧紧贴着伸出去的掌心,小小狗一样轻轻蹭蹭。
祂眼底升起一层水雾。
濡湿的眼睫在苏唐掌心微微发颤,苏唐感觉掌心被祂的鼻息搔得发痒。
祂轻轻贴着她,像是离家后归家的流浪狗,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母亲,我好想念你。”
苏唐脑海中的警报却拉到了最高。
如果苏唐刚才没有看到了祂眼底露骨的叛逆和灼热,她可能真要相信祂真是一只无害的流浪狗了。
可是蛇就是蛇,骨子里血是冷的,比狗更冷血也更叛逆。
果然,下一刻,她就感觉掌心滑过了一道黏腻湿滑的触感。
微湿的蛇信,沿着她的掌纹描摹,流下一道极浅的水印。
乖巧贴着她掌心的尘世巨蟒歪着头,濡湿的眼眸看向祂,猩红的瞳孔像是被洗过一样澄澈、无害。
腰腹之下,冰冷的蛇尾却蠕动着,一圈又一圈,悄悄地缠绕她的脚踝、小腿、腰身。
像是在绞缠猎物。
耶梦加得分叉的蛇信伸缩,低靡的嗓音显得很委屈,
“母亲的手上……还有其他超凡种的味道。”
祂竖瞳转动,却没看到任何超凡种的身影。
只有空气中,还残留着那个超凡种强烈的气味——
快乐的、颤栗的精神力。
耶梦加得敛下眼眸,缓缓将这个味道记住,在心中碾磨、咬碎,来消磨无边的杀意。
“是腐朽的……蜘蛛的味道。”
苏唐:“……”
祂是安了狗鼻子吧?这都能闻到的?
她也就找尤斯塔瑟契约时,用手抓了一下小蜘蛛,用手掌将祂从托到面前。
就几秒的时间而已。
冰冷的蛇尾虚虚地圈住苏唐的腰身。
青年上半身紧紧贴着苏唐。
隔着衣物她都能清晰地感觉到祂饱满的胸腹肌,和蛇尾截然不同的灼热温度传递到她她臂膀。
耶梦加得眼睛弯曲,像是在笑,竖瞳里却是炉火般炽热。
“肮脏无用的蜘蛛种,能服侍好母亲吗?”
“我的舌头,比祂更灵活。”
猩红分叉的蛇信从祂薄唇中吐出,细长的舌尖微微颤抖、震动、伸缩,无比灵活,像是在展示和炫耀。
耶梦加得直起腰身,看向被自己紧紧缠绕的‘母亲’。
这才发现,和记忆里,祂刚从蛋壳中爬出来,看到的主人时,感受到的高大伟岸、不可战胜不同。
原来母亲作为人类是这么瘦小。而祂,已经比她高大了许多,只是用蛇尾,就可以轻易地将她圈在怀里。
祂的肩膀比她更宽阔,臂膀比她更结实,手掌比她更宽大。
这个认知让祂愉悦地弯起了眼眸,被嫉妒和怨憎扭曲的心腔,绽放一点细密的欢悦。
她根本不是祂的母亲。
他们甚至不是同一个物种。
喊‘母亲’,不过是刚从蛋壳中爬出来的祂,想要加深和她的联系,想让自己区别于其他契约种的一些小心机。
但是,现在,祂不甘心只喊她母亲,只做她的契约种,祂想要更亲密一些。
祂一直在努力变成一个‘人类’,向她靠拢。
祂想比母子、比主仆关系……更亲密一些。
祂泛着哑意,吐息喷洒在苏唐身上,一点点渗透到裸//露的肌肤。
“母亲,我已经到了成熟期。”
祂伸出柔软细长的蛇信,
“我会做的,比那只蜘蛛更好。”
第47章
分叉的蛇信轻轻舔舐着苏唐手掌,祂眼中带着几乎燃尽一切的烈火和饥饿,头颅蹭着的弧度却极轻,獠牙尖磨蹭过肌肤。
“试一试我吧。”
“我好饿,母亲,给我一点……就一点,您的体液。”
蛇信缓慢婉转地在她掌心舔舐研磨,展示灵活与技巧。
分叉的蛇信轻轻抖动,刮过皮肤,一寸不漏地汲取上面分泌的微妙的汗液,然后蛇信微微一卷吞吃入腹。
腹中的饥饿感削减了许多,耶梦加得不敢想象竟然有如此顺利。
祂原本虚拢住的尾巴进一步上前,轻轻摇摆的尾巴尖贴向苏唐的脚腕,那张绮丽的脸凑上来,开心地笑弯了眼,
“母亲,是同意了吗?”
祂鼻子还喷吐着气息,原本冰冷的体温慢慢升高,胸前领口的锁链摇晃,
“我不会让您失望。”
祂轻轻说着,蛇信开始试探性地舔向她唇角。
“嘶——”
刚探出舌头,一阵疼痛的疼痛就从舌尖传来。
祂吃痛地倒抽一口气,艰难地抬起头。
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正攥着祂细长的蛇信。
最重要的感知器官被她攥在五指之间,慢条斯理地揉捏,抑或轻轻拉扯。
猩红的蛇信被掌控在她指尖,胡乱乱窜。
一会儿疼,一会又为那熟悉的气息着迷。
祂不像人类靠鼻子嗅闻气味,舌头就是祂的嗅觉接收器,比人类的要敏锐千倍。
感知气味的蛇信这样被抓拢在指间,大脑里只剩下了母亲的气味,祂感觉自己仿佛整个被母亲的气息包裹。
饥饿感被填满。
浓郁的属于母亲的气息,让祂有一种吃饱后饭醉的微醺。
餍足的快感牵动神经,幸福的快感在祂脑中爆开成烟花。
祂仰着头,张开双唇,湿漉漉的眼睛看向苏唐,竖瞳收缩,自动将头往她方向蹭了蹭,口中发出“嘶嘶嘶”的声音,想和身前的人更近一点。
攥住祂蛇信的手却猛地用力一扯,疼得祂微微痉挛。
痛苦又甜蜜。
舌头又酸又痛,但是母亲的味道,随着疼痛渗入骨髓,让祂忍不住仰起头呻吟。
一只纤细温暖的手落在祂脑袋上,将祂俯下的头又往下压了压。
抓着祂蛇信的手却向上拉。
迫使祂只能抬起下颚,仰视身前的人。
和祂刚从蛋壳里爬出来时,一模一样的角度。
祂细长的身体趴在地上,昂着脑袋,仰视着祂的‘母亲’、祂的主人。
头顶,黑白的面具下,一双幽深的黑眸正目光温和地看向祂。
仿佛刚才攥着祂蛇信,惩戒拉扯的人,另有他人。
她声音平静恬然,带着淡淡的笑意,仿佛没有责备。
依然是记忆里永远举重若轻的姿态,
“耶梦加得,这么多年未见,这是你对母亲的态度吗?”
“怎么现在,开始不听话了,小蛇?”
耶梦加得愣住,曾经被支配掌控的记忆又浮上心头。
乌列尔说祂是天生坏种,要求她丢弃祂、杀死祂。
为了证明自己,祂不得不开始伪装。
但伪装久了,会连自己都骗过去。
祂的脑子、身体,已经下意识在她面前做一条……听话的蛇。
怕被她误会成不乖的孩子、怕被她抛弃,怕她真的听了那些恶心的守序者的谗言,不要祂。
压抑恶意,兢兢业业,如履薄冰。
“母亲,我很听话。”祂弯起了眼睛,“您离开的一千年。我没有乱杀人。”
只是杀了从祂巢穴偷取她衣物的星盗,不小心吞了半个星域。
“我帮您守护联邦,消灭异种,镇守一方平安。”
烦死了,那群人类,弱小又废物,每天咋咋呼呼,不如全部死光。
不过好在绞杀异种,同样能平复祂翻涌的阴暗面。
“我……给您种了很多果子。一直期待您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