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呢?”
“然后她就给我挑了一条吊带裙,顺便给我拍了一张照。”
说完两人一同笑了起来。
“晚餐我们去哪儿?”
中途突然多了一项行程,此时太阳已经落幕,留下了一尾余晖。云依斐喜欢夏天的傍晚,只要天气晴朗,就能看见不同的火烧云。
绛色潮水漫过鲸群状的云团,两旁的高楼大厦也染成了玛瑙。车道上来往的车慢慢增多,蛰伏在家的人终于都出来活动了。
“去四时春。”
“四时春?”云依斐立刻就想到了席承宇。
“嗯,怎么了?”
“去喝粥?”
“怎么可能?”蒋牧语失笑,“四时春是一家私房菜馆,我不记得它还卖粥啊……”
“是吗?”
“嗯,这家店是我哥和他朋友一起开的,我不会弄错的。”
云依斐若有所思,可她分明记得那天席承宇递给他的袋子上和餐盒上都印着“四时春”的字眼,她纵然再是高烧,也不至于不识字吧。
而且蒋牧语也没必要在这种小事上撒谎。
所以……
她咬着嘴角,一时间琢磨不明白。
直到云依斐来到四时春,才知道自己先前的想法有多离谱。
四时春门店不大,铜环木门甚至泛起了斑驳,一推开门,屋檐上挂着的风铃轻晃,泠泠清音坠落至青石板,一阵凉爽的风吹起她的裙摆,云依斐朝深处走去,天井处斜倚着一株粉色海棠,暮色中的细碎花影,正巧跌在廊下那盏竹丝灯笼的暖光里。
穿过天井,才是正式的厅堂,有别于门店,厅堂十分宽敞明亮,错落有致地摆着八仙桌,老榆木桌面上浮现着岁月沁出的琥珀色,青瓷碗盏倒映着烛火,觥筹交错,古色古香。
这一处地方,倒是衬得上她们今日的盛装打扮了。
“我们在包间里。”蒋牧语压低了嗓音,指着前方,“还要往里。”
绕过厅堂,少了一些窃窃私语,环境更加幽静,后院里有一口古井,轱辘吱呀作响,井水湃着的杨梅酒撞得瓷坛轻响,应和着忽隐忽现的评弹小调。
穿着月白旗袍的侍女身姿婀娜,带着她们走入包间,木门合上,软侬吴语*变得更加梦幻。
“她们的衣服好漂亮。”
“好眼力,”蒋牧语挑了挑眉,“兰姨设计的。”
云依斐瞪大了眼,不可置信地说,“这老板得多大排面啊。”
“血浓于水的亲情。”
“难怪。”
“嘘——”蒋牧语竖起食指,“兰姨不让人往外说,怕影响她的生意。”
“懂了。”
蒋牧语询问了她的忌口,做主挑了几道好评如潮的菜式。
云依斐在等菜的间歇用温热的茶水将碗筷烫洗了一番,然后才有闲情逸致欣赏起这一雅间。
“你怎么也这样?”
“什么?”
她重复着刚才她的动作,笑着说,“洗碗。”
“习惯了。”
“和那谁一样。”
第35章
云依斐很快就明白了她口中的“那谁”,于是她挑起了眉头,“可不是所有习惯这样的人都是洁癖。”
“哈哈哈。”
“倒是你,今天怎么突然打扮得这么……”她上下点头,一时间想不出合适的措辞。
“等会儿有约。”
蒋牧语突然起身坐到她的身边,煞有其事地把手机递给她,屏幕上显然是和顾让的聊天记录,从昨天加上微信开始,除去晚上睡觉时间,两人的对话几乎没有空歇,仅仅一天,气氛已经从最初的陌生变为了暧昧,最下方就是顾让的邀约,时间就是今晚。
云依斐抬眼幽怨地看着她,默不作声。
“怎么了?”蒋牧语被她看得心脏突突作响,纳罕地问。
“我记得我们当初也是这样的,原来我也是姐姐的鱼。”
她理直气壮地说:“姐妹和男人可不一样。”
“那你们这么晚约,是……”云依斐话还没说完,脸颊泛起一阵温热,她没好意思再说,只含糊地说了一句,“注意安全。”
蒋牧语捧腹大笑,轻轻捏着她的脸颊,“斐宝,你真可爱。”
“我说真的啦。”
“知道,”她不在意地摆摆手,“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嗯。”
知道她羞于谈“性”,蒋牧语便没有继续深入话题,恰好菜都上齐了,她招呼着说,“快尝尝。”
四时春主打精致,就连菜色都很好地贯彻了这一点理念,摆盘精美,与此同时,菜量很少,她们一人一筷,碗便见底了,但不得不说,口味也很精致。
云依斐夹了一筷鱼肉,剔去刺,就着饭一口塞进嘴里,腮帮子上下鼓动,眼睛满足地眯成了一道缝,紧接着又夹了一块鱼肉。
“不过我还是要说,你那个crush,追不到就算了,都三十好几的人了,谁知道他还行不行。”
“咳咳咳……”云依斐被她突如其来的话题呛到了气管,眼角挂着两颗泪珠,她猛地喝了一口水,这才舒服了一些。
蒋牧语给她递了一张纸巾,尴尬地挠了挠脖子,“不好意思,但也不用这么激动吧。”
云依斐擦去眼泪,深吸了几口气,佯装淡定地反驳:“应该不至于吧,才三十几岁,而且他自己就是泌尿外科的医生,应该会格外注意的吧。”
“你有没有听说过两句话?”蒋牧语狡黠一笑。
“洗耳恭听。”
“第一,男人过了二十五就开始走下坡路了,”她清了清嗓子,竖起两根手指,“第二,医者不自医。”
“是吗?可我前男友过了二十五感觉需求还是很高啊,不然也不会反复和我提起。”
“斐宝,你要知道,需求和能力是两码事,有些人需求很高,但是时间短啊,或者硬件设备不足,”她耸了耸肩,“再说了,还有第三句话,男人只有挂在墙上了才老实,充分说明了这个道理。”
“有点道理。”
“所以吧,实在不行就换一个年轻点的。”
云依斐不停地用筷子戳着米饭,欲言又止地看着她,“牧语……”
“怎么了,和我还遮遮掩掩的。”
“你也知道的,我和我前男友分手的间接原因就是因为这个,当我知道他特意为了我去做手术时,我觉得我的心理压力很大,就更抗拒和他进一步相处了,”她缓缓抬起头,“我是不是需要看看心理医生啊?”
“打住!”蒋牧语放下手中的筷子,握着她的肩头,让她面对着自己,“不要把渣男的片面之词放在心上,你觉得他因为你做手术牺牲很大,殊不知在他们心里,可能只是一道前期准备而已,不是特意为你准备的,而是你恰好是第一个人而已,不是你,也有可能是其他的女人,你懂吗?”
她牵起她的手,语重心长地说:“斐宝,你不用有心理负担,真正爱你的人是不会强迫你做不愿意做的事的,当两个相爱的人在一起,做.爱就是一件水到渠成的事。归根结底,你不爱他。”
云依斐轻轻点头,抬眸望着她,“那你爱顾让吗?”
“才一天说什么爱不……”蒋牧语突然意识到云依斐的言下之意,笑着拍着她的发顶,“好啊,斐宝,刚开导完就敢调侃姐姐了是吧?”
她缩了缩脖子,笑着说:“嘻嘻,不是你自己说的吗?”
蒋牧语正了正神色,收起了笑容,“每个人的恋爱观不同吧,像你是偏纯爱的,而我就是走享受风格的,当两个人彼此看对眼之后,性未尝不是一种加深感情的方式。看你怎么理解吧,可以是做‘爱’,也可以是‘做’爱。”
云依斐很少见她如此认真严肃的模样,正准备结束话题,就听见她轻笑一声,随即又摆起调侃的神色,挤了挤她的肩,挑起眉头,“但是有一点,我不建议你婚后才尝试。”
“为什么?”
“万一那个人真的不行,你难道会因为他不行而离婚吗?”
“……”她夹起一口饭,淡定地点头,“也不是不可以,虽然说出去有些丢人,但丢人的又不是我。”
蒋牧语竖起拇指,“不愧是你。”
之后又闲聊了一些旁的杂七杂八的话题,桌面上的几道菜都被一扫而空,蒋牧语靠在椅背上抱着手机傻笑,估计又是在和顾让聊天。云依斐扁着嘴,实在是没眼看她,于是她站起身,对蒋牧语说:“我先去个厕所,然后你就让顾让来找你吧,不耽误你的下一场约会。”
“斐宝,你才是我唯一的宝,”蒋牧语的情话张口就来,目光却始终留在手机上,“我已经让他来了。”
她笑着说:“那倒是我不懂事了。”
“哈哈,快去吧,我在这里等你,卫生间一直向里走就到了。”
“好的。”
席承宇停好车,走到门口的时候看见门口的青石板台阶上坐着一个人,一条腿曲着,另一条腿就大喇喇地向前伸展着,抱着手机露出一副一言难尽的表情。他向他走进,轻轻踢了踢他的鞋底,“在这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