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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里医生_东西耳【完结+番外】(57)

  没有人阻止他的发泄,大伯骂着骂着又哀嚎痛哭,最后无力地跌坐在凳子上,双手垂在身前,头埋在腿间,没了声响,只剩下不停起伏的肩胛骨和断断续续的抽泣声。

  对于生命的未知,等待往往最为痛苦。压抑的气氛在整个家属等候区蔓延,没了泪水,悲伤也就没了倾泻的出口,沉默比哀嚎更让人难受。

  手术很漫长,天际泛出一抹亮光,夜色逐渐被驱逐,指示牌上的灯终于熄灭。

  医生走出手术室,带来了一个勉强能称为好消息的消息,手术完成了。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只有云依斐。

  她的眉头还是蹙在一起,只有她知道,*手术是爷爷经历的第一道关卡。她不忍打碎他们的期望,因此选择沉默。

  但是主刀医生会说,他的手掌轻轻下压,声音波澜不惊,像是看淡了生死,“虽然手术完成了,但是患者并没有脱离生命危险,手术后可能会因为脑干功能衰竭抑制呼吸中枢,也有可能会再出血或者脑疝,还有肺炎或者多脏器衰竭等多重难关。”说到这里,他终是无奈地摇头,“你们还是要做好准备。”

  做好什么准备?

  他们的话来不及问出口,主刀医生消失在缓缓关闭的移门内。

  于是奶奶只好求助地看着云依斐,她握着她的手臂,或者说用捏更加合适,指甲嵌入了她的肌肤,软肉从指缝中漏出,像是树皮一样苍老又粗糙的掌心,却有着无尽的力量。她看着云依斐,唉声问道:“有有,医生是什么意思?不是手术成功了吗?为什么还会死?”

  他们都围着她,目光停留在她的身上,炯炯的眼神下是无尽的苍凉与绝望。云依斐垂下眼眸,呐呐地说:“医生说得只是可能,百分之五十成功率的手术爷爷都挺过来了,接下去的那些可能,爷爷都会挺过来的。”

  “好,好……”

  好吗?

  一点都不好。

  云依斐知道脑干出血的症状,剧烈的头痛,喷射样的呕吐,异常的呼吸与心跳,每一样都不好受。手术后最好的结果就是长期昏迷,可是呼吸机的维持,没有质量的生存,对爷爷和他们来说,都是一场看不到终点的漫漫跋涉。

  她不知道,正确的选择是什么,或者在亲情面前,选择有所谓的正确与否吗?

  阳光透过窗户照进她的眼眸,她和爷爷的亲情似乎永远停留在了昨夜,如墨一般,看不到光明的夜晚。

  这一刻,她的脑海浮现出席承宇的身影,无关风花雪月的浪漫,而是世事无常的感叹。她拿出手机,忽然想起事发之前他给她发了信息。

  他问:安全到家了吗?

  第49章

  爷爷躺着的推车从手术室出来,走廊上短暂的见面反而揪拧着他们的心。头上原本的白发被一个白色的网罩取代,他闭着双眼,导管从咽喉破口而出,了无生机地睡着。从一个密闭空间到另一个密闭的环境,他们又看不到爷爷了。

  没有人离开,也没有提出要离开,哪怕看不到他,仿佛这时候说要回去休息就是大逆不道。

  高度紧张的精神困厄于竭力的身体之中,内心的不安与焦灼已经攀升到顶峰,她迫不及待地想要与人倾诉,而这时,她脑海里想到的只有席承宇。云依斐拿出手机,手忙脚乱地按动按键,黑色的屏幕始终没有点亮,反而把她的憔悴与慌张照得淋漓尽致,浮肿的双眼,乌青的眼圈,苍白的面容与毫无血色干皱的嘴唇。

  她皱着眉,眼睛闭着,双手掩面,桃子发夹半夹着几缕碎发,半落不落地挂在前额。她取下发夹,粉嘟嘟的毡毛发夹窝在她的掌心,她又想到了他,可是嘴角如同挂着千斤重的砖块,怎么提都提不起来。

  :=

  “爸,有充电宝吗?”她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声音沙哑又无力。

  “只有充电线。”

  她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舌尖尝到了一丝血腥味,随之传来更加干涸的刺痛,她又不能自控地舔舐着唇畔,缓缓地点了一下头,“充电线也行,我去找个地方充电,和带教老师请个假。”

  手机尾端连着插座,云依斐蹲在角落里,屏幕的光亮刺痛了整夜未合的双眼,眼泪却已经淌不下来了。成串的未读信息随着时间的拉锯,语气越来越焦急,没有打通的电话跳映出刺眼的红色,时间间隔越来越密集,又逐渐拉长。他在担心她。

  席承宇整整一晚没有合眼,微信没有回应,电话关机,脑海里放映着各种可能性,失联的紧张像是盘旋在空中离群的飞鸟,不安无处安放,他只能不安。汽车久久没有发动,昏暗的地下停车场只有转角的通道弥散着一层微弱的光芒,车内一片幽暗。他一手掐着下巴,胡茬有些硌手,一手反反复复打开微信,又打开电话,深邃的眼窝布上了一层浅青色。他又拨打了她的电话,听厌烦的女声又出现在耳畔,他挂断电话,点火发车,导航的目的地是她的家。

  小花园的绿植枝繁叶茂,花朵欣欣向荣,沐浴在阳光之下,一派春和景明的静谧气息。屋内却是一片死寂,没有人烟,没有灯光。

  她不在家。

  就在他想要联系蒋牧语时,终于收到了她的消息。

  云依斐:没事,手机没电了。

  有很多话想和他说,她想告诉他,自己的胆小与张皇,无助与彷徨,纠结与无措。密密麻麻打了一大段的字,眼神上移,他的紧张与担心全然跃于眼中,云依斐咬着嘴角,最后还是把所有的字删除,云淡风轻地告诉他自己没事。

  想到昨夜他值班,现在或许已经在补觉了,云依斐没有期望能够立刻收到他的回复,可是很快两个白色的对话框接连浮现——

  Axcy:吓死我了,差点就要报警了。

  Axcy:真的没事吗?有事要和我说。

  云:真的没事,和爸妈回老家了。

  Axcy:难怪你不在家

  云:你去我家了?

  Axcy:嗯,一直联系不到你,有点担心。

  眼睛、鼻头泛起酸涩,一直波及到心脏,原以为已经流干的眼泪又重新在眼眶周氤氲,她仰起头,用手扇着脸颊,拼了命地深呼吸,眼角的泪水还是滑进了发丛。

  云:别担心,我没事。

  云依斐双手握拳又松开,又握拳,指甲掐着柔嫩的掌心,刺痛唤醒了她的理智,她长长的呼出一口浊气,迈着坚定但沉重的步伐,走到家人身边,“妈,你带着伯母和奶奶先回家休息一下,这么多人等在这里也不是个事,ICU有探视时间,等时间到了你们再来。”

  三张苍桑又哀愁的面孔齐齐地看着她,云依斐又捏起拳头,尽量控制自己颤抖的声音不被他们察觉,“我是医生,听我的,你们先回去休息,吃点东西,等会儿来接班,这个时候我们不能倒下。”

  “对,有有说得对,”云爸爸最先同意,“你们先回去,可可,你开车带奶奶她们回家,这里有我们。”

  “有有,你要不要也回去休息一下?”

  云依斐摇摇头,目送她们离开之后终于卸下了伪装,万箭攒心的痛苦却让她的思绪更加清明,她一一扫过站在她身前三个高大有相似的男人,沙哑地说:“爸,大伯,哥……爷爷的寿衣……我们准备一下吧。”

  这一句话几乎用尽了她所有气力,到最后只剩下了几个气音。

  “什么意思?”大伯愤懑地握着她的肩膀,眼睛瞪得很大,浑浊的白珠上布满了血丝,脖颈上青筋暴起。他用力地摇着她的身体,须臾又像是被抽了魂的躯壳,垂头丧气无力地滑了下去。他仰起头,不死心地又问:“你什么意思?”

  云依斐摇了摇头,“我看了影像报告,爷爷的出血范围太大了,手术成功之后,他还需要面临许多死亡时间窗,第一关过了,后面还有成百上千的关卡,最幸运的就是爷爷以后戴着呼吸机,生不如死的躺在里面。”

  “只要留住一条命就行。”大伯喃喃自语。

  云依斐不再多言。

  -

  探视时间到了,奶奶和大伯最先进去,他们换上了一次性无菌衣,踏入了那个压抑窒息的地方。床旁器械纷杂,患者身上连着长长短短的管道,生命的维持全赖药物与机器,停下任意一样都不行,床旁的滴答声像是死神来临的征兆,听得人心惶惶。

  奶奶小心翼翼地牵起爷爷的手,他无法回应,于是她只能自己将他的手指弯曲,做出两手交握的姿势。她絮絮叨叨地说着年轻时的往事,从他们刚认识时天天拌嘴说起,说到后来,语声夹杂着哽咽与哭泣,泪潸然落下,聚集在口罩内侧,每张一次嘴,就能尝到一股咸湿,“老云……”

  走出重症监护室,她那苍老的面容上,皱纹里嵌着泪痕,麻木的目光失去了焦距,她的嘴唇翕动,没人能听清她在说什么。

  第二次从重症监护室出来,奶奶反常地牵起嘴角,径直走到大伯身边,说:“阿涛,带我去一个地方吧。”

  “妈,你要去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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