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喜欢。”
“那我下次可以带一束花来。”
他的接话十分自然，完全没有意识到两人其实并不太熟。云依斐闻言心底更加烦躁，她抿了抿唇，看着他的笑容不知该如何接话。
好在，父母陆续端着菜走出厨房，招呼他落座吃饭。云依斐松了一口气，一下就逃窜到厨房，备好碗筷。
餐桌是圆形的，宋归雁就在她的身边，她目不斜视地夹着面前的菜，对于他和父母的交流不插任何一句话，像是一只鹌鹑自顾自地挖着碗里的米饭。
云妈妈瞥了几眼，笑容不减，可是细看却多了一些尴尬。她奋力地招呼宋归雁多吃点，“小宋，谢谢你前几天的帮忙，以后工作上有什么不懂的问姐，姐能帮的都会帮。”
宋归雁闻言用余光打量了云依斐一眼，见她毫无反应，他放下筷子，抬眼露出一个笑容，“阿姨，顺手的事，不用放在心上。”
云妈妈佯装不满，“就按之前的叫，阿姨都把我叫老咯。”
“……美枝姐，”宋归雁犹豫地改口，笑容浅了一些，“不用和我这么客气。”
“哎哎哎，多吃点，姐最擅长的锅包肉，你尝尝。”
晚餐不太热络地结束了，宋归雁喝了一口茶主动提出离开。云妈妈拉着云依斐走到一边，低声地说：“你确定不会考虑他吗？”
“我确定，妈。”
“行，那这些礼品我就让他拿回去了，你等会儿送他回去，小宋是个聪明的，能考上公务员的脑子都活络，今晚之后大概也能明白你的意思，不要让关系太难堪就行。”
云依斐点点头，走到他的身边，“我送送你吧。”
“小宋，云依斐他爸不抽烟不喝酒，这烟酒你就拿回去吧，放着也是浪费，这些水果姐就留下了，我就喜欢吃苹果。”
宋归雁接过礼盒，勉强牵起嘴角，点了点头，轻身道别。
天色已暗，藏在树叶下的路灯透过罅隙，营造出一种静谧梦幻的气氛。
宋归雁租的屋子在小区最外侧，离云依斐家有一段距离。他们并肩而行，路灯投射的影子错落，彼此都没有交流。云依斐负手前行，酝酿着该如何开口。
“宋归雁，你……”
男生一直没有等到她的下文，转过头去看向她。云依斐正看着左前方，一棵茂密的榕树下停着一辆黑色的揽胜，没有灯光照射的角落缩成一团模糊的阴影，看不太清楚。他收回目光，恰好看见她一闪而过的笑容，该怎么形容呢？
宋归雁琢磨不明白，但他知道那并不是面对他时的礼貌微笑。他无奈地扯着嘴角，追问道：“怎么了？”
云依斐悄悄向旁边挪了一步，抬眼露出真挚的目光，“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如果我没有多想的话，你可能对我有些好感？”
宋归雁本想玩笑地否认，可看到她的眼神，下意识点了点头，“是有点，很明显吗？美枝姐也知道？”
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歉意地说：“对不起啊，晚上你也很尴尬吧。”
宋归雁愣了一下，苦笑道：“说实话，你避之不及的态度让我挺受伤的。不过也怪我，目的性有点强，把本来一场简简单单的晚餐搞得这么复杂，给你们添麻烦了。”
“我……”她舔了舔唇，又咬着嘴角，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别放在心上，我只是有一些好感，”他耸了耸肩，云淡风轻地说，“现在的感情不都这样，来的快去的也快，所以你也不用有负担。”
“你是个好人……”
“停，拒绝好人卡啊，我现在可还在伤心呢。”
云依斐弯起嘴角，真心实意地道谢，“谢谢你的喜欢。”
他没有想到第一次看到她的笑容竟然是这样的场景。心底的酸涩如同气泡悄然变大，最后又化为泡沫消散，心里头有些空落落的。
他垂下眼眸，挥了挥手，“小事，我到家了，你回去注意安全。”
“好，再见。”
楼道里的声控灯点亮迎接他的到来，他走入楼道，灯光关闭，脚步声消失，眼前又只剩下一片漆黑。
云依斐慢悠悠地走在小径上，经过那颗榕树时刻意停下了脚步，没多久又若无其事地继续向前。
夜色很浓重，不算凉爽的风卷起尘埃，扬起花香。散步的行人脚步缓缓，偶尔响起几阵爽朗的笑声，像是在为树丛里的蝉鸣伴奏，然后变得遥远，变得寂静，又忽而吵闹。
她却始终能听见一道脚步声，不近不远地跟着她。
快到家门口的时候，她忽然加快了脚步，然后藏在了角落里。
高大的男人从黑暗中现身，路灯照亮了他的面容。他茫然地看着空无一人的楼道，眼神里闪过悲伤与懊恼。他拿出手机，可想到今日反复被挂断的电话，最后还是转身。
风吹动他的衣衫，云依斐竟然从他的背影里看出了几分寂寥，分明是挺拔的身姿，可却总给人一种落魄的错觉。她忽然有些心疼，忍不住钻出角落，对着他的背影说：“你又要放弃我了吗？”
席承宇脚步一顿，随即猛地转身迎上前，眼神里全是失而复得的喜悦，接连被拒绝堆积的沮丧在这一刻轰然迸发为冲动。他紧紧地抱着她，一直说着抱歉，声音沙哑低落。
“放开我。”云依斐伸手抵在他的胸膛，快速的心跳回应着她的掌心，肌肤的温度灼手，他却纹丝不动。她只能又说：“勒死我了。”
“对不起。”席承宇松开了渴望已久的拥抱，看她并没有生气的迹象，又轻轻拥上前。
“你现在是以什么身份来抱我的呢？是对最有天赋的学生的欣赏？席老师？”
席承宇闻言依依不舍地后退，抿了抿唇，“你听见了？”
“嗯。”
“我……只是有点吃醋，昨天你和你前男友在一起，今天中午你又和另外一个男生在一起，还抱着花，我就是心里不舒坦。”
他终于承认了自己在对待这段感情里的不自信与小肚鸡肠。
他小心翼翼地打量着云依斐的神色，见她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心里冒出一些慌张。
“所以，你刚才看到我和他走在一起，是又要放弃我了？”
席承宇连连摇头，“我今天给你打了很多电话，你都挂掉了，我怕你生气，所以想明天再找你。”
云依斐故作恍然，幽幽地说：“噢，这样啊。”
“你生气了。”
“嗯。”她双手环胸，冷淡地看着他，“我早就和你表达了我对你的喜欢，可仅仅是因为误会，你就否认了我对你的感情，我不应该生气吗？”
“对不起。我只是一想到你有可能和其他人在一起就有些丧失理智。”
“可你只敢逃避。”云依斐生气地说。
“哪怕你走到我们面前质问我他是谁呢？”她说着反而委屈了起来，眼眶里酝酿着泪意，眼角泛红，声音哽咽，“我对你的感情，在你眼里就这么脆弱吗？”
他不确定地问：“我可以吗？”
“以前你可以，但现在，我要考虑一下。”她抹去眼泪，愤愤不平地往回走。
席承宇拉住她的手，躬身与她对视，轻柔地抹去她的泪水，温声说：“斐斐，对不起，在感情上我并不是一个优秀的人。之前一直都是你朝着我走，原本我早就应该走到你的身边了，但是因为我的犹豫，我的顾虑，还有我的胆小，让你受委屈了。”
她的泪水汹涌落下，强撑的坦然与伪装的坚强在这一刻随着他的安慰骤然坍塌，她用力地捶着他的胸口，将这段时间的不满与委屈统统抛给他，“你真是烦死了，我讨厌你。”
“我爱你。”他说。
这三个字，他曾经在唇间辗转了几千遍，如今终于说出了口。
“我爱你，斐斐。”他想吻她，又怕她觉得唐突，最后只是把她搂进怀里，“你愿意和我交往吗？”
云依斐没骨气地环上他的腰，下巴搁在他的肩头，吸了吸鼻子，倔强不改口，“我讨厌你。”
席承宇一声轻笑，牵起她的手，“和我来。”
“去哪里？我要回家。”
“就去我停车的地方。”
“哦。”
她任由他带着向前。
夜色更深了，散步的路人都已归家，月光倾洒了一整片的温柔。
掌心相触，肌肤相贴，心底的喜悦冒着小泡，一点一点地沸腾。云依斐抬眼，看见他回眸的缱绻眼神，无端生出一丝羞怯。她移开目光，眼神到处乱转，就是不去看他。
“你送的向日葵我很喜欢，”席承宇扬唇轻笑，“这是我为你准备的花。”
红玫瑰占据她的眼球，浓郁的玫瑰香扑鼻而来。她仰起头，恰好看见男人低下头，嘴角衔着笑意，眼神比往常任何时候都要温柔，他说，“希望你喜欢。”
她的手仍然被他紧紧攥着，哪怕是开门取花都没有松开，掌心有些潮湿，云依斐单手接过他递上前的花束，低头数着花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