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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嫁给我大哥_荷桃粥【完结】(41)

  贺兰澈说到这,忍不住揉了揉太阳穴,仿佛那画面还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光着就算了,他们就像两只毛茸茸的大棕熊在互相挠痒痒。

  这画面是有些辣眼睛,当时贺兰澈就像被一道强光闪中,差点儿瞎在当场。

  光屁股的人,长乐作为医师见得多了,倒没什么感觉。贺兰澈想起这一点,又接着补充道:

  “然后,然后……程不思认出我,特别热情,用他的家乡话问我‘哥们儿,你一个银儿吗?搓背不?俺们这嘎达搓背老好了!’”

  长乐有些眉眼弯弯了:“那你答应了吗?”

  “当然没有!”贺兰澈立刻将头摇得郑重而窘迫,“我一直在拒绝!可他真的太热情,热情得吓人!他直接跳到我的水池里来!”

  “就是这样……故而我先出来等你。”

  其实程不思还说了一句话,贺兰澈实在讲不出来:憋害羞,搓完保准爽得你浑身都冒仙气儿~

  贺兰澈当时吓得三魂已经飞了七魄,二话不说,整个人发红,撒丫就跑,速度已是生平极限。

  “哈哈……”

  长乐最终还是发出了嘤咛短促的一声鼻音。

  只是他不知道,她不全是为了这事而笑,而是贺兰澈这害羞窘迫的模样,强撑着那份从容,就像春风里夹杂了一丝慌乱。

  他讲故事的声音清润,比平日低了几分;明明是在声讨,手指却一直在无意识摩挲着袖口。

  有那么一刻,长乐恍惚间乱了分寸,竟然想要伸手替他抚平那抹慌乱,却又怕惊扰他那份独有的可爱。

  *

  晨光熹微,从朱雀街走回旧庙,他们从稀稀拉拉有商铺开张的路,回到无人喧哗的荫道。

  看见湖了。

  有一点点风,将她微润的发根彻底吹干时,她微微侧头,和贺兰澈眼神对视。

  不经意的。

  那一瞬,仿佛时间停滞。

  水鸟掠过湖心,发带拂过脖颈。

  你看眼鱼池,池鱼也看我。

  他眉眼间带着一贯的温润笑意,眼睛清澈见底,就像这珀穹湖水色,干净得不染一尘。

  他也注意到她的回望,偏偏不羞赧,他的眼睛未曾移开她半分,似是下意识之举,学着她的弧度,微微歪起了头,角度与她一模一样。

  宛如一面镜子里映出的相同姿态。

  身正也想影子歪。

  随后,他的眉扬了一下,展颜一笑,甜甜的,透着满满幸福,绵绵不舍得。

  一身与天空同温的蓝衣,衬得他翩翩清隽,他这副模样,真诚,坦率,干净,不张扬的温柔着,像是早已认定,带着一股安心。

  她的心微微一颤,恍惚间有些舍不得移开视线。

  这样的时刻,像是偷来的。

  “乐儿。”

  “嗯?”长乐身子一震。

  贺兰澈呼吸都放轻了,他眼前的长乐,临水而立,素色裙裾被湖风卷起细碎的褶皱,似宣纸上洇开的墨层,深浅不一。

  晨光将她缥青衣袂割开,与湖边翠柳纠缠。

  那张易容过的眉目,痕迹明显,睫毛在眼睑下投出淡青阴影,藏着稍纵即逝的脆弱。

  不妨碍贺兰澈对应六年前初见的那一眼。

  你的一生曾见过哪一张脸,能让你感叹,美得像是上天偏爱,毫不吝惜用最细腻笔触,最惊艳的色彩,来精心描摹?

  绝色。

  她就长了一张,美得让人一见难忘。譬如六年前,见她斜斜伏树沉睡着。

  不知道她在伤怀什么,像被命运揉碎的美玉,正在等人重塑,看似坚强冷傲,偶尔流露出哀伤。

  支离破碎的过往刻在骨血里,却偏要挺直脊背,透出凛冽锋芒,拒人千里。

  说不清,道不明,悄然缠乱他的心,情愫疯长,仿佛要冲破胸膛,他从此只想将世间所有温柔都捧到她面前。

  “乐儿。”

  他感觉这些天和她真正亲近很多,才又这么唤她。

  “或许,以后你可以称我阿澈。”

  接着,贺兰澈亲眼见着她的眼神冷下来,嘴角抿成一条直线。

  这一瞬,十年前的哭喊穿透长乐呼啸而来。

  电光火石间,脑海中闪回故地烟云,和那些曾挡在她身前的人。

  “我姓白,我叫白芜婳,未央宫的少宫主,你们敢伤我,爹爹回来定将你们打死。”

  她想起他们倒下的身影,被塞进地窖时染血的袖口,老管家挡在门前被利刃贯穿的闷哼,母亲被大刀劈溅绽开的血。

  “婳儿,你要好好活着,我要去找你母亲了。”

  无相陵鲜血淋漓的地砖,慈航殿为保护她而永远闭上双眼的面孔,父亲咬牙将她推下悬崖时的那一份狰狞。

  谁不是像贺兰澈一样,说过会护着她。

  下一瞬,记忆切换——

  她仿佛又看见住在灵蛇虫谷的疯癫神婆,嘴角绽开的诡笑,如灵堂夜里纸扎童女。

  在她昏迷之时,神婆割开她脖子上的血管,将血从伤口浇灌。

  温热血液,顺着她的锁骨蜿蜒而下,在她身体内凝结成永夜不化的冰棱。

  枯槁手指,抚过供桌上扭曲的蛇形香炉,青烟凝成无数细线,笔直地钻进她伤口。

  沙哑的唱念声混着铜铃轻响,令她的伤口有一阵灼烧感,仿佛被千百条蛇信舔舐。

  供桌上的陶罐嗡嗡震颤,罐身彩绘的蛇竟开始衔尾游动,鳞片摩擦声与她的血脉搏动渐渐同频。

  神婆的银镯撞出声响,檐角铜铃无风自动,有什么古老的存在,正顺着念唱,与她的血脉缔结,从遥远黑夜里睁开瞳孔。

  “这样,你的血晶煞才是真正大成了。”

  “从今以后,你和我一样,不算是正常女子。”

  “这算是蛊毒吗?这分明是仙方,是灵药,是始皇在世,一生所求。”

  她的一生所求又是什么。

  白芜婳,你找到仇人了吗?你有进展了吗?

  风声长啸,她又来到药王谷——

  药王抚触亡母的画像,添上三炷香。

  “从此以后,我是你师父,你就叫长乐吧。”

  反正这世间已无人深究她名姓,就叫长乐吧。

  ……

  回神,她看见贺兰澈不明所以的模样。

  他刚刚说了什么?

  “乐儿,以后你亦可以叫我阿澈。”

  她喉间泛起一股铁锈味,猛地后退半步。

  “你刚刚叫我什么?”

  “贺兰澈,我是不是,给了你什么错觉。”

  其实是他给了她的错觉。

  就像指尖已经触到暖意,却雪粒掠过湖面,枯叶擦过耳畔,刀刃破空铮鸣。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仍深陷在一场看不见尽头的迷雾中。那些仇人的面孔模糊不清,却仿佛无处不在,像潜伏在夜色中的恶兽,随时准备扑上来取血。

  而她,甚至连他们的踪迹都未曾找到。

  她明明是站在八十七具骸骨垒成的地狱高台,却以为又重回了人间?

  不得不将脊背挺得笔直,是因为亡魂正扶着她的肩。

  不能再多一具了。

  ……

  长乐已经走出十丈开外,贺兰澈还在追着道歉。

  太阳只暖了她昨日今晨一段时间,此刻她又像是被风霜冻结的湖面,重新覆上寒冰。

  梦醒了,她只是不想,又毁灭一次太阳。

  第36章

  这一天有些尴尬。

  贺兰澈狂追长乐,一直撵到旧庙门口时,都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

  一路几乎暴走,直到她突然停下,好像情绪平定很多,再次向他重申:“我想,你我还是有些界限为好。我是医师,你是病人家属,如此而已。今后,你叫我职位,我称你尊名。”

  便再无二话。

  进庙门,前院后院的病患都醒来不少,其余医师正手拿药膏上今日第一轮药。

  她们看见长乐小师妹风风火火,前脚回到后院给重症者号脉,后脚就是昭天楼的贺兰公子,急火焚心地跟着她。

  二人就这么招摇地从外面一起回来,看起来像是彻夜未归?

  啧啧,昨天傍晚还被杨药师当众打趣、盖过戳。

  于是,凉棚底下窸窸窣窣议论的的声音就没停过。

  “何时出去的?”苡蓉师姐佯装捣药。

  “听说之前他就勾搭小师妹……”杜仲师兄咬碎尾音。

  长乐从病患床板堆里忽然直起腰,传来的走路声让所有人默契噤声,只剩药炉煨火还在心虚咕嘟。

  正在拆药材包的白芷师姐立刻用油皮纸掩嘴,随后故作镇定,将纸沿着皱纹叠起来。

  直到长乐重新换了个病人又切起脉搏,聚精会神,这些人才又重新聚拢,鼻尖几乎碰在一起。

  “好好做事。”

  是芜华师姐走了过来,将他们驱散。

  “大师姐,她……她们是不是?嗯?有什么了?”

  芜华向来带头不喜欢长乐的,众人都晓得。偏偏除了辛夷师兄以外,就她和小师妹轮岗搭伴最多,一定知道不少隐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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