瑜安愣神,不言语。
朵落:“咱们人人敬仰的纪大人惹了圣怒,被撤职了。”
“为何?”
“还不是因为你。”朵落自如地品了口茶,“若不是为了救你,他怎么好好端端从鸿胪寺跑到城外见你?两朝谈判在即,他硬是将你送回府中才离开。”
瑜安:“明明可以由旁人来送我,为何偏偏要他来?”
“对呀,明明可以假手于人,明明已经和离了,为何还要去找你,为何还要亲自送你回来,耽误自己那么大的事情呢?”
瑜安:……
“这次不仅是你们中原皇帝生气,听说朝中的大人也是紧跟着递了弹劾他的折子,别说是鸿胪寺卿不能当,都御史估计也快下台了。”
恃宠而骄,目无君上……只要皇帝计较,纪景和便是彻底失宠。
“当初褚家出事,纪家坐视不理,往后落得旁的下场,你应该高兴才对,毕竟你也不喜欢他缠在你身边不是?”
想说的话说完,朵落利落站起身就走了。
宝珠急忙进门,查看瑜安的脸色,“姑娘,感觉如何?伤口还疼吗?”
第79章
话在脑中转着, 胸口悠悠生起异样,像是被人掏空了,发着空。
瑜安滞了半晌, “那天是纪景和送我回来的?”
宝珠:“是, 把姑娘送下后, 就被王阶大人叫走了。”
瑜安提了口气,那便说明, 孙家人并未叫人给她传过任何话。
“叫人, 把那日来给我传消息的小厮抓来,我要看到底是奉了谁的命。”
“云岫去抓了,今早在城外路边的杂草丛中被解手的路人发现了尸首。”
就死了……
瑜安只好将云岫叫来,云岫懂得主子心意,顺带将与那个小厮同住的人抓了过来。
“送去仵作检查, 身上仅有一处刀口, 死前并无挣扎, 说明凶手应该与他见过面, 是在人毫无准备下,在心口扎进了一刀, 一招致命。”
瑜安转而看向跪在地上的人,“他何时走的?”
“小的只见他收拾了包袱,但只听他说留着过年回家用,没成想半夜就逃走了。”
“他还还了小的钱, 我问他在哪儿发了财,他说什么也没说, 只叫我别瞎打听。”
死无对证,也不好查证,但也佐证了旁的事情, 比如敌人已经知道了她将孙家人带到京城的事情。
“云岫,将孙家人迁至京城吧,最好处于闹市之中,距府上近些,好叫旁人不好动手。”
嘱咐好之后,瑜安便被宝珠盯着用饭,努力吃了几口,纪姝便来了。
宝珠甩下勺子,“咱这府上还真是香饽饽……”
瑜安:……
这丫头。
还真是奇怪,她醒了之后就像是所有人能感应到般,接二连三地就来了。
纪姝瞧见瑜安的脸色,一脸心疼:“好端端怎么又成这样了,我哥知道吗?”
瑜安默声了一阵,原不想接话的,但又到了最后开口:“他知道。”
“怪不得我哥闯下大祸,他最近真的是心不在焉,鸿胪寺卿的位子被撤了之后,这才回家,连祖母问他话,他言语都少之又少。”
“挨批了呗,还会是因为什么……”瑜安搅和着碗中的汤,“你不用说了,我都知道了。”
纪姝撇嘴,眼尾含着几分俏皮:“知道什么?”
“看在我中毒的份儿上,你就饶过我吧。”
“什么!?你中毒了?”
纪姝只知道纪景和被圣上挨批的事情跟她有关,但也不清楚到底是何事,今日既是来看她,也是为问清楚。
瑜安歇了口气,细细将事情原委讲给她。
纪姝拍桌子:“拿你来骗我哥,这种事,谁受益就是谁干的呗。”
大概就是严家了。
纪姝也纳闷,当时那么明显就是陷阱,为何纪景和还能上当,惹出这种事情,就像是失了理智,没了半分思考。
听着纪姝的言语,瑜安却再也解释不出来,甚至有几分心虚,连口中的鸡汤都变得寡淡无味。
“我哥真是糊涂了,祖母因为这件事,病越重了,太医换了几方药,就是不见好……我哥他少闯点祸,祖母病就好了。”纪姝恨铁不成钢。
瑜安咬了咬唇,话到嘴边,最后选择吞下去。
纪景和作何她不关心,也不会领情,但是老太太不一样,她在纪家的时候,老太太没少照顾,若是真的病重,于情于理她得去看看。
瑜安安慰了几句,哄着纪姝心情好些才放她离开。
药喝了几副,身子日渐恢复过来,瑜安便重新开始做香囊卖钱了。
不像之前那般逼得紧,现在就是有时间便做,多了几分闲情逸致。
她现在看重的是等过了孝期,送褚琢安去参加武举。
将他安顿好了,褚家才不用她操心了。
午后才起,廊外就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宝珠急忙忙进来,小声喊道:“姑娘,稀客,稀客……”
“徐静书来了,说是要见你。”
还真是稀客。
算是二进宫,瑜安也不好拒绝,就叫人请了进来。
时隔多日,瑜安一时还真记不起来两人上次会面是在何日了。
“我家姑娘尚在病中,就劳徐小姐屈尊,让我们姑娘在卧房中招待您了。”
瑜安心中笑骂宝珠的脾性,起身站在门口迎接。
彼此不知,她们在对方眼中,变化很大。
徐静书换上了妇人发髻,小腹微隆,已是初为人母的模样,着装也变得素雅,不似往日那般招摇。
两人屈膝见礼,前后在桌前坐下。
“你家翻案后,我还没恭喜你,今日拿了些礼品来,你别嫌弃。”
她语气还是未改,总是淡淡的,叫人听着,仿佛什么都不放在眼里一般。
瑜安笑了笑:“这倒是多礼了,你婚嫁的时候,我不也没送礼嘛,眼下你连孩子都有了。”
自知不是打趣,徐静书也笑不出来,婚嫁生子对她来说,向来不是什么值得欢喜的事情。
“今日来也不是为寒暄,是有事情与你说。”徐静书冷了几分语气。
她从袖中拿出一袋信封,上面无字。
简单对视过后,瑜安便解了她的意,抬手将信封打开去看。
是烧得只剩下小半截的残缺纸张,上面仅余一行字——
“纪家已是垂危之势,只叫纪景和无翻身之日”。
心头一紧,瑜安抬眸重新去瞧她,“所以你上次登门来找我,就是为了说这件事?”
徐静书不置可否。
瑜安:“你哪里来的?”
徐静书不语,看样子并不想开口。
瑜安将东西装好,放回到她面前,“这东西你应该交到纪景和手里,而不是拿给我看,今日你若是单纯为了此事来找我,那你可以回了。”
徐静书一噎,撑着桌子站起,轻恼道:“你以为我没找过?是他不见我罢了……”
“我找了他整整五次,他不见我,不见我……你这回满意了?”
似是压抑了多日的情绪在这一句话中喊了出来,埋怨愤恨夹杂在一块,叫人难以忽视。
瑜安意外看着她,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他们的事情她从不猜测,也从不在乎,但也不知,原来这副样子……
“褚瑜安,你没必要在我面前耍威风,我知道我现在不如你,今日来找你,确实就是为了这件事,我也听到你和纪景和和离的消息,但是与我比起来,他愿意听你的话,也只听你的话,所以,我把这东西交在你手上。”
“除了你,别人我不放心……”
她有魄力,有智慧,这东西交在她手上,才能物尽其用。
徐静书站在眼前,瑜安这才又注意到她隆起的小腹。
她招了招手,宝珠会意,不情不愿挪了几步,将徐静书扶回到凳子上。
屋内陷入寂静。
“那你得告诉我,这东西你是从哪儿来的,我清楚了,拿在手里才踏实。”
只见徐静书垂下头,长出了口气,半晌才冒出极轻的一道声音。
“我丈夫,陆云舒。”
心头一悬,瑜安已说不出话。
宝珠见势,便带着徐家的侍女出去了。
“……我在他书房的炭盆里发现的,两个多月前的时候。”
那时候他们都不在,她拿在手里藏了两个多月才至今日送出手。
当时寻人寻不得,急得差点去了九畹山。
好容易等到人从漓洲回来,结果纪景和不见她,便只好下定决心来这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