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咬牙回了个“是”。
太后叹气,“人家有那本事,能做生意,你能?褚家人都快死完了,你呢?人家没爹靠,要靠自己,还得养个弟弟,你呢?王家靠你养了?”
“那还有其他的……”王婉儿不甘心,“姑母口口声声说我们是一家人,可是每次我来寿康宫,你都偏心那褚瑜安,分明不在乎我,什么好处都是褚瑜安沾,我什么都没有,姑母敢说,你没偏心她?”
她说着,不自觉提高了声量,渐渐失了该有的风雅和大方,年纪轻轻,就有了不属于她身上的泼妇那般的撒泼和刁蛮。
从小叫她看着长大的孩子,怎得好好变成了这幅样子,还是说之前是她装出来的,现在才是她的真面目。
她指着地上气红了眼的人,“你……你是嫌弃哀家,还不够偏爱你这个王家人对么?”
“哀家还要怎么偏心你,你才满意,哀家还不够偏心你吗!?”
“不够!”王婉儿嘶声力竭地吼了一声。
“不够不够,远远不够,跟褚瑜安比起来,差得远……”
稍稍回了些许理智,王婉儿才收起了些情绪,将眼眶中的湿润憋了回去。
“姑母,你就没发现,你对褚瑜安真的太好了吗?明明之前,你是最疼我的……”
小时候的孩子里,她比不过比自己大的徐静书,也比不过严容雪,好容易来了一个从乡下来的褚瑜安,却发现自己也没她找人喜欢。
褚瑜安手巧,嘴巧,会江南乡下人的小把戏,玩的都是他们这帮京城孩子从没见过的。
京城中无人不喜欢她,就连眼光最高的严家兄妹都对她有好感……
她成了落单的人,没有人愿意跟她玩了。
好不容易想了办法,将他们从褚瑜安身边抢走,叫褚瑜安彻底没了朋友,叫她处处被欺负,叫她形单影只。
长大了之后,她最爱的姑母却又喜欢上了曾经的“死对头”,她不服。
若不是褚瑜安,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所以她不后悔,她就是要见褚瑜安被自己踩在脚下。
因为她努力过,结果告诉她,她们两个只能一个好。
第98章
正准备过两日就进宫一趟, 没成想旧事败露,突然被叫进宫一趟,结结实实挨了半天训。
“当初是纪景和拿来的册子, 说你改了生辰, 还说他是听褚行简说的, 连你本人都不知道,你给哀家说清楚, 你到底是知还是不知?”
瑜安默声, 纠结该说什么。
“起初我真的不知,包括那日太后替我过生辰,我都是糊涂的……”
太后冷嗤,“现在还替纪景和说话?”
瑜安伏在地上,“太后明鉴, 瑜安真的不知。”
太后连道了几声好, “那便是与你无关, 这件事哀家也不会再问你, 我要找纪景和问清楚,叫他给哀家好好解释一下, 就这样不老实,还想做首辅,做大梦!”
“太后……”
见瑜安还想求情,太后也耐不住发火, 语气颇重:“你褚瑜安是吃定了哀家会宽宥你,叫你还抱有期望, 觉着哀家会原谅你们,你想错了,哀家不允许任何人挑战哀家的威严, 就连皇帝也不行!”
太后指着门外,“出去,哀家不想看见你。”
瑜安磕头谢罪,走出宫门的那一刻,膝盖是软的。
这么长时间,头一次见太后是这么生气的。
不说纪景和会如何,就连她都是个问题。
眼下不光题字的事情没影儿了,就连她的小命都未必能无虞。
“嬷嬷,可否给我透露一下,是谁来说的?”
她与太后走得近,与身边的嬷嬷也关系甚好,嬷嬷受过瑜安的恩济,便大方说了。
“王家小姐。”
虚浮着步子出了宫,直到坐上马车,也不觉着稳妥。
真是小鬼难缠。
眼见风波都平息了,非得闹上这么一出。
还是老样子,能日日见到纪景和,也察觉不出什么不妥,大抵太后还没找上他的麻烦,可才过了两日,瑜安黄册被修改的消息就不胫而走,逐一传遍了整个京城。
说纪景和当初为了邀宠用尽手段,甚至连过世许久的长公主都扯了出来。
对于他这种刚入内阁做首辅的人,欺君的事情一旦传开,就算是彻底惹上了麻烦,连高坐于庙堂的皇帝也不得不将他留下,细细盘问。
“朕又小看你了,快三年了,你就给朕藏了这么一件大事。”
“情急所致,臣从未想过利用此事作何。”
皇帝随手扔下手头的奏章,“若说你没有企图,可长公主的事情你又从何得知?私下打问皇帝家事,不也算以下犯上?”
纪景和跪在地上,“臣全都是凭圣上口中了解,并未打听。”
听他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皇帝不免“哼”了一声。
“你倒是会找理由,照你这么说,这事儿朕也有错?”
纪景和:“臣不敢。”
从西南回来之后,不光是旁人觉得纪景和变了许多,就连皇帝也这样觉得。
共事这般长时间,难得见他低眉顺眼的样子。
自己一手提拔上来的臣子,眼下闯下祸事,只得自己护。
“你别光跪着,来瞅瞅,这一沓子都是来弹劾你纪景和的。”
皇帝抬手指着,随后叹了口气,恨铁不成钢:“你说朕怎么就看上了你这么个祸事,连朕都保不住你。”
纪景和又一俯首,“臣知错,请圣上责罚。”
“知道错就好,往后要是再敢如此,朕第一个罚你。”
谁叫他将西南的事情办得漂亮,也耐不住皇帝宠他。
手下兵将三万人拿下叛军十万,还替他收复了从先帝手上留下的失地,放眼整个朝堂,能有几人能做到如此地步,有如此本事。
若是不保他,谁来辅佐他?
只是此事难解,长公主是太后心头的旧事,常人都不能轻易提起,他作为皇帝,为了出面保下自己的臣子而违逆母意,到底不便。
太后的意思他要打探,外界的声音他也得平息。
细细想着,心头就涌上一股烦躁,当即朝纪景和扔出一颗梨,“你真是事多得很!”
守在门外的黄门还没反应过来,顿时听见殿里传来接二连三茶盏摔碎的响声。
“给朕滚!滚得远远的!”
两个小黄门吓的赶紧低下头,听不见皇帝半点消气的声响。
……
风声过多,瑜安都听不过来。
听见圣上将纪景和叫在殿里狠狠训一通,瑜安还没说什么,李济安就担心得不行。
“圣上大怒,是不是要砍头啊。”
马玉薇皱眉,嫌弃道:“哪儿有那么严重,你能不能盼点儿好。”
李济安:“史书里面不是说了,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马玉薇:“景和好歹是功臣,不看僧面看佛面,就算是被罚得很重,也不至于丢命啊。”
“这倒也是。”李济安松了口气。
最坏的结果瑜安也想过,左不过就是失宠,这店铺做不下去,然后纪景和被贬官。
她倒是好说,只是纪景和才官复原位,这才两个月,便又出事,未免有些可惜了。
偏生纪景和也不来,她想问是真是假也找不到人。
徐静书带着孩子来串门,这才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了解清楚。
来之前,她只知道是纪景和骗了太后,倒也不清楚具体细节。
“这是可大可小,就看圣上怎么看了,毕竟景和当初也未必明说,只是太后自己多想罢了。”
瑜安:“恰是最敏感的事情,偏生叫他说了。”
“若不是他改了黄册,太后也不会在我身上费这般大功夫,叫我白沾了这么长时间的光。”
徐静书笑,逗怀里的孩子,“当初不也是为你?”
“本来就没想过叫他帮,帮就帮了,谁知道过了两年了,闹出这种事。”
“王婉儿向来小心眼,大概看见你现在风光,又得太后恩宠,这才不服气了,也能想到,只是想不到,她手段了得,还能从江陵找到你的黄册。”
这是托了多大的关系。
瑜安:“用不着咱们出马,事情闹大之后,王阶必然也会清楚,叫他好好管管他妹妹。”
徐静书促狭看向她,忍不住笑道:“本来就不需要咱们出马,你这说的什么话……”
瑜安这才反应过来。
失言了。
徐静书与崔沪成婚之后,性格变得十分开朗,妥妥像是农妇,原先身上端着的那股文雅贵女的生人勿近的气质没了,没得一干二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