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景和毫不退让,她便猜到了他的意思。
“我从第一日便提醒过你,做好为妻者的本分,出嫁前的劣习不准带入家中,今日之前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罢了,以后若是还是这样无事生非,别怪我不留情面。”
“那敢问大爷,我有哪点没尽到本分了?”她追问。
“嫉妒生非便是错。”
他回答迅速,没有丝毫犹豫,仿佛这句话已在他心中憋了许久。
几番言语,心头不快,似有火气从他肺腑间悄无声息钻出来,但又因为他早有的习惯,不等他发觉便被他用理智压了回去,最后只觉喉头发紧。
相敬之人,也可以相离。
越是相处,他便越放下了起初相守一生的念头,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他到底在期颐什么?
瑜安看着距离自己不过一丈的人,最后一声不吭地折身离开,已然对她无话可说。
紧接着,宝珠踱步进来。
她刚才没敢走远,一直守在门口,果不其然料准了纪景和的行径,不闻不问先是一通训斥。
“姑娘,如何?”
瑜安摇头,只吐出两个字:“心累。”
她不知自己在这门婚事当中到底该何去何从,事事难料,步步难行,难寻一处容身之地。
宝珠不忿:“这事儿姑娘没错,我支持姑娘,就算是告诉老爷,老爷也肯定是向着姑娘的,姑爷眼瞎,整个纪家都是眼瞎的,咱不能听他们的话。”
瑜安只觉着浑身没劲儿,歪着身子栽在床上,脑子里多了徐静书的身影,两相对比之下,她竟头次生出卑微之感。
她活了十九岁,样样比不得人家,之前的她也从未这样觉得,而如今活在纪府这一方天地中,叫她不得不开始思考,是否真的是自己的问题。
“姑娘,小郎君方才给我传来消息,说老爷这一个月要外派。”宝珠道,“咱们不如借着照顾小郎君的名义,回家住几天吧,也好给自己轻快几天。”
跑出这宅院,见不到这里的人,自然心情也会跟着好一些。
可谈何容易,这事情想也不必想,沈秋兰不会同意的。媳妇在娘家久住,传出去并不好听。
“宝珠,你还记得咱们第一次给谁下过药吗?”
“当然。”宝珠兴奋道,“王家小姐呗,她那时候嘲笑姑娘皮肤黑,踩了夫人给小姐做的鞋子也就罢了,还蛮狠摔断了夫人留下的簪子。”
当时宝珠年龄也小,第一次“干坏事”没胆子,趁着小厮不注意往羹汤里下药,手都是抖的。
过去九年时间,瑜安只觉得遥远。那时褚行简也仅仅是侍郎而已。
京城中的官宦子弟大多眼光高,她作为从小在江陵混大的女子,身上难免沾染些市井气息,单是她有江陵口音这件事,就不知被多少人背地嘲笑过。
当时觉得天都快塌了,后来不也好好过来了。
褚行简再悉心照料,也有自己的公务,不可能面面俱到。
她靠自己读书练字,女工也是凭着少时从母亲手中学到的皮毛一点点精通……十多年如此这般,眼下也要一样。
“罢了,先把脚养好再说。”瑜安将手搁置在眼上遮光,沉沉呼出口气道:“自娘走后,我在外人面前受的委屈还少嘛。”
得亏是就算与纪景和闹翻脸,也不怕在府中过憋屈日子。
半亩院伺候的人大都是她的陪嫁,现在也有了小厨房,加上有纪景和提前放出的话,她受不上委屈。
最后一次。给自己最后一次机会。
*
纪景和没再回来,从晚芳院听来的消息,说内阁事忙,他回不了家。
褚行简都走了,公务自然是繁忙。心头的结虽小了许多,但到底还有,纪景和不在家,她也没法化解。
时间匆匆,又是两日过去,瑜安与沈秋兰打好招呼,准备翌日回家住一天。
正收拾着琐碎结果宝珠急急忙忙跑了过来。
“姑娘,小郎君出事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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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的给你们跪下了
第12章
今日纪景和突访视察国子监,没成想刚踏进院门就听见动静,不等他开口问,旁边的祭酒便主动上前了。
“纪少辅。”祭酒恭恭敬敬行礼,生怕慢待半分。
纪景和不理,一味瞧着不远处的动静,“院内发生了何事,如此吵闹。”
祭酒是一个头花花白的老头,向来古板严肃,难得有人问起时,还有他犹豫的时候,抿了抿嘴,久久不出声,似有难言之隐。
向来讨厌下属支支吾吾,纪景和眉心微蹙,透出几分不耐,“看来祭酒确实年迈,竟起连话都答不上来。”
祭酒为难,原想着是给纪景和遮羞,结果遭本人这一问,他还掩饰什么,心一横,答道:“因语言上的冲突,褚家小郎君与郑家公子打了一架,把郑家公子打出血了……”
话语落,褚行简瞬间黑了脸。
据他所知,他那小舅子也不过是十岁出头的年龄,那郑家公子少说也快弱冠了,年岁相差如此之大,怎得能打起来?
还是小的把大的打出血了。
想起那日在城隍庙的事情,纪景和脸色便又沉了一截,“怎得就吵起来了?那郑家公子可是说了什么过分的话?”
“似乎是关于……少辅夫人的话。”祭酒如实道,“但是郑家那边有人证,说是,是褚家小郎君无端惹事,先动手打了人。”
“说了什么话?”
祭酒难开口,扭捏几瞬,纪景和便能猜到大概了。
世人都知郑家二小姐曾倾心于纪景和,奈何一片明月照沟渠,纪景和一心从政,无精力搭理身边的儿女情长,更是厌烦无端缠身上来的莺莺燕燕。
两年前,郑家二小姐郑春妍不过是偷偷跟在纪景和身边多瞧了两眼,便被纪景和转头状告在了郑侍郎面前,当着一种朝臣面前,好一番羞辱。
自此过后京城小姐便纷纷不敢在他面前造次,哪怕有着倾慕之心,也统统放在了背地,没一个敢闹在正主儿面前的。
如今,高不可攀的少年谪仙,偏偏选择了貌若无盐,才情般般的褚瑜安,对于曾经暗恋过纪景和的小姐们来说,简直是难以启齿的羞辱。
若只是门当户对也就罢了,偏生不知从哪儿传出二人是情投意合,纪景和还将喜爱的鹿鸣琴赠给了瑜安。
此等事情传出来,郑春妍没少遭人耻笑,久而久之,爱护二姐的郑庆和便生了怨怼,盯上了同在国子监的褚琢安。
言语间一来二去的,便打了起来。
当然,这些纪景和是不去想的,也更不在乎。
所谓一个巴掌拍不响,他并不觉得此时单是一人之错,不过论错之深浅。
院中围着一圈看热闹的学生,闹事者正是他的小舅子,纪景和面上也无光,正要抬脚离开,那边却又突然传来了褚琢安的喊声。
“到底是谁仗谁的势,你有本事再给我骂一句,我今天非得把你打的满地找牙!”
身旁的青雀心一跳,暗道完了。
他家少爷御下极严,看中家风,族中但凡有哪家子孙出了此等言行,不管对错,统统挨罚,今日必定也不例外。
再一抬头瞧见自家主子神色中酝酿的怒气,只能无力叹气。
自小习武的褚琢安就像是初生的牛犊,浑身都是劲儿,加上个头高,须得周围三四个人拉着,才能拉住。
郑庆和是个眼尖的,打远瞧见是纪景和来了,率先发声。
“纪大人,您快来评评理,您小舅子一句不合就打人,这是仗着你们纪家的势,还是他们褚家的势!?”
被比自己小几岁的人打了,面子到底难堪,郑庆和不出意外,火冒三丈,势要将所有的怨气和愤怒都喊出来。
仿佛他才是那个最无辜,最冤枉的人。
褚琢安消停下待看清来人后,心里的火气立马消了大半,乖乖站得端正,想骂的话也全部消得一干二净,就像是耗子见了猫,比祭酒的话灵了百倍。
那声“姐夫”眼见着呼出到了嗓子眼儿,结果也被纪景和的脸色给硬生生吓了回去。
撑腰的没盼来,倒是来了个青天判官。不过他也不怕,他没错。
上司视察,结果遇上学生打架,他这个祭酒有责,于是不等纪景和开口询问,他就先问了。
“褚琢安,你说郑庆和辱骂少辅夫人,你可有证据?”
褚琢安抬着下巴,满脸不服:“当时就我在场,没证据,但是我没说谎,天地可鉴。”
郑庆和逮住差错,威风道:“没证据就是信口雌黄,分明就是蓄意殴打,扯什么你姐?谁不知,纪少辅成了你姐夫,你就借着这个,叫你姐夫给你撑腰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