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珠一愣,“姑娘说的是首饰?”
“那些缎子也一样,叫人做成衣裳再送过去吧。”
宝珠见过好东西,自然也识得这些料子。
别说是豫州城了,眼下这些料子就是在京城也得好好花钱才能寻来,怎得就舍得送人?
“姑娘,不拿白不拿,反正是姑爷送来的,留下呗……”
宝珠当真舍不得,可话音一落,瑜安的一道眼神也投了过来,叫人瞬间没了心思,只好乖乖听话。
瑜安蹙眉,带着丝丝训诫的语气:“若这样拿来拿去,届时怎么离开?”
与她而言,纪家就是尽量叫自己过好日子,执掌中馈,服侍长辈,礼待姑嫂……只是为了不被人欺凌,叫她有喘息的机会,为亲父翻案。
这里没什么值得她留恋的,留恋的人都已经死了。
见宝珠丧了脸,瑜安随即宽慰:“收拾下去,顺带留意大爷的动向,我还有些事情要找他。”
宝珠不情不愿“嗯”了一声,拖沓着步子叫人将东西安放妥当。
夜悄无声息,静谧得叫人心里发慌。
她站在榻旁,指尖只能感受到茶杯的僵冷,屋内分明烧着炭火,她却很少觉得暖,细想着,从褚行简死后,她好像再没暖过了。
睡的时间有些久,到了晚上又该睡不着了,索性洗漱过后就点灯做香囊,翌日中午,才听见宝珠传来消息,纪景和回来了。
瑜安没带宝珠,一个人独自去了前院书房,去时瞧见青雀正出来。
稍一抬头,青雀也认出了她,快步上前迎道:“少夫人来找大爷的?”
她点头,“可否帮我通传一声。”
正要说“少夫人直接进去就行”,可转念一想,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应下后转身又去。
瑜安站在门口等着,过了许久,见着青雀拿着纪景和的旧衣出来,只见他脸上泛着淡淡的苦笑:“少夫人,大爷如今正在换洗,不若再等等,等大爷整理好了,您再进去。”
“行。”
她有分寸,之前纪景和也说过,书房不是她随便进去的地方,她也不会自讨没趣,若没有他亲自开口,她是断然不会擅自进去的。
初冬的一场大雪驱走了秋末仅剩的一点暖意,瑜安方才出来也没料到会站在外面等,便没换外衣,一件穿旧的薄袄扛不住寒风,不消片刻,便叫她冷得发颤,感觉胸腔中的肺腑都要结冰了。
穿堂风吹来,愈加叫她难耐,实在冷得站不住了,只好自己伸手去敲门。
一次,又一次,直到第三次,里面才传来了动静。
一个面生的小厮开门,行礼道:“少夫人,大爷说,今日还有公务要处理,有什么事情您改日再来。”
心渐渐凝固,瑜安忙道:“要说的事儿也不是什么大事,只需大爷点个头便好,你帮我再问一句?”
小厮紧着嗓音,“还是请少夫人先回去吧,大爷不见。”
瑜安想不通哪里得罪这位祖宗了,难不成还因为一月前送别的事情?
若是计较,又为何单独给她送礼?
方才宝珠说仅仅她有时,她都难以置信。
她想不明白。
隔扇门将屋内隔绝得严严实实,叫她望不到任何。
既如此,那便不求了。
屋内的人细细听着门外的动静,辨清那脚步声渐远,眼神不禁暗下几分。
昨日,他忍着伤痛进城,马车才驶过城门,便叫他瞧见她与裴家那人说笑的样子。
她为旁人送东西,却连封家书都不寄,觉得她无情,可又在心底念着她深夜为他补衣的好……
他想不明白,她心中到底将他当做什么。
小厮进来汇报时,那道晦暗却又掩饰得恰到好处,看不出丝毫的差异,就好像他永远是这个样子,从未变过。
屋内丝丝血腥味萦绕鼻间,沉闷的声音缓缓响起。
“将东西处理了,晚间不必备饭。”
纪景和缓缓站起身,忍着肩胛处的钝痛,叫小厮帮着将外袍穿好后,去了晚芳院。
从回来后便没歇下过,如没有身上的疼还处处提醒着他,他总觉着下一秒便要闭眼睡过去。
晚芳院还是老样子,沈秋兰见到多时未见的儿子,之前的隔阂顿时消得赶紧,忙忙上前拉着他嘘寒问暖。
“家中可还好?儿子一月不在,不知母亲是否过得顺心。”
方还喜笑颜开,听纪景和问的话后,沈秋兰顿时拉下了脸,“你不就是想问我跟她嘛,用不着这么拐弯抹角。有你和你祖母护着,我哪敢动她……”
“前些日子,她还闹着叫下人去江陵接人,我给拦下来了。”
沈秋兰说得坦然,丝毫不觉着有错,“他们褚家到底是罪人,还是少联系为好,就是过个年,将人接过来作甚,等到明年接不行?”
江陵接人?
不过转瞬,纪景和心不由得悬了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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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瑜安:男人心,海底针[无奈]
纪景和:女人心,海底针[问号]
有宝子说节奏慢,我后面会调整的,当然他是滞后的,因为有存稿[求你了][求你了][红心]谢谢你们的支持
如果后面改防盗比例,我会在公告强调的[亲亲]
第31章
提起这个沈秋兰不免又沾上了火气, 在儿子面前才偃旗息鼓,叹气道:“我也不是不通人情,等到今年这个风口浪尖过去, 她接过来也就罢了。”
“可她褚家的事情才过去多久, 要我说, 她最好连门都不要出,上次不就是个教训, 你不跟着规劝, 还给她派些侍卫……”
如今,朝堂内正是动荡的时候,沈秋兰也怕他就因为这些事情,官途再受影响。
纪家就这么一个成材的人,若是再受打击, 可如何是好, 岂不是要将整个纪家都要毁在她手上?
“好在她这回还没跟我来嚷, 不然又得气我。”
沈秋兰又想起, “姝儿这阵子也不知怎么了,有事没事往半亩院跑, 连我也不看了。”
她回过神,左右瞧着久久不语的纪景和,心生不耐:“想什么呢?”
纪景和微微颔首:“母亲,舟车劳顿, 我想早些用饭。”
此话说出,为人父母哪还会再做做耽搁, 赶紧叫人将饭菜准备好。
因着身上的伤,纪景和胃口并不好,只能硬撑着多吃了些, 因为还要去看老太太的缘故,便没多停留,吃罢就走了。
廊下寒风吹来,呼啸声不绝于耳,不免叫人生出一层战栗。
“青雀,叫人开辟一间上房,最好距半亩院近些。”
青雀:“大爷可是要将小郎君接来?”
纪景和额角一跳,“你也知道?”
青雀连忙解释:“昨日才听宝珠说的。”
“可还说了什么?”
有此话问出,青雀尽可一语道出,无甚后顾之忧。
“为何不早说。”
他的家事还轮不到去求别人,他自会解决。
青雀:……
正往荣寿堂走的人,突然折过身朝另一方走去,青雀顿时跟不上脚步,下意识喊了一声“大爷”,却只见前头那人步伐越发快,丝毫瞧不出是有重伤的。
半亩院里,瑜安也刚刚准备用饭,不过才拿起筷子,纪景和就来了。
这人真奇怪,方才去找,闭门不见,眼下又是如何了?
本着身正不怕影子斜,瑜安面露坦然,照旧老样子。
“大爷可用过饭了?”
她随口问,除了这些话,她实在无话可说。
纪景和不觉,心间念头一瞬闪过,脱口而出“并未”二字。
宝珠添了双碗筷,夫妻二人相对而坐。
按常理来说,纪景和回来是该去晚芳院和荣寿堂的,怎得突然来了她这儿,真是诡谲。
瑜安吃得心不在焉,本就小胃口的人,愈发吃不下饭了。
纪景和自知理亏,先道:“我已叫人去收拾房子了,待琢安接过来后,就住在府上。”
瑜安心一跳,这下才明白他缘何来此了,看来他已去过晚芳院。
她又听见纪景和道:“明日我便叫专人去江陵,剩下的你就不用操心了。”
“不必了。”
他说得认真,瑜安真怕到时候与裴家的马车在江陵撞面。
瑜安:“我已安排好,就不劳大爷费心了,大爷也不必叫人收拾屋子,就算把人接来,我也不会叫他住进纪府,卓儿与我不同,我已出嫁,可他还是褚家子孙,若是叫有心人发现了,许又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