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着瑜安不好意思地摆手,接生婆和大娘也在旁边催着,瑜安这才应下。
刘大家的炕宽敞,瑜安跟着早起将钟撞罢后,才继而乘车回了寺庙。
“娘子可算是回来了,大人站在院门口等了你一夜呢。”小沙弥端来饭菜说。
瑜安不禁皱眉,又听见沙弥说:“昨夜还下了一小会儿薄雨,守夜的师傅说,大人是天亮之后才走的。”
宝珠:“大爷等姑娘干嘛?”
瑜安摇头,“谁知道。”
两人将没洗完的衣裳继续浆洗,待抄写了会儿佛经之后,纪姝来了。
“刚好,我们要给寺里的人编竹篮,你必定是没见过,今日叫你开开眼。”
瑜安也是跟着老和尚们才学的。
纪姝就着旁边的石墩子坐下,“好啊,正好儿叫我跟着学上一二。”
两人也没聊啥,纪姝顾着调侃她哥,瑜安则就是当个乐子听,从不往心上走。
正聊着,沙弥又领来了一个人——
裴承宇。
纪姝不由吐了口气,腹诽了许久。
瑜安诧异:“你怎么来了?”
裴承宇稍稍面露几丝不自然,“哦,就是路过,然后顺带来看看你。”
“这么偏远的地方还能路过?裴小侯爷可别说胡话,容易遭雷劈。”
纪姝不知别的,总之是死活看不惯他,说话就跟灌了火药般。
瑜安尴尬一笑,急忙叫宝珠上了茶,“我这儿没什么好招待的,你别嫌弃。”
裴承宇摆手,“不用,我不坐,我就是来告诉你一声,夏家彻底倒了,夏家父子也已斩首。”
“哦,这个我知道,纪姝方才跟我说了。”瑜安知道他心虚,也就没什么话好说。
只能说裴家手脚干净,遇上罗潜这种人和盘托出,竟都没被抓住一点把柄,扳倒夏家的同时,还能全身而退,为自家谋个好名声。
裴承宇自是都清楚自家的龌龊事,否则也不会在她面前这样。
“不知你还有无往江陵捎的东西,我帮你……”
一只手虚扶在瑜安的胳膊上,正欲向前一步时,瑜安看看躲过。
“不用了。”
她还打算再说什么,就听见纪姝喊了一声:“哥!”
瑜安一眼望去,纪景和就站在门口。
四目相对,那道眼神中照旧是无波无澜,转而看向裴承宇的时候,倏尔暗了几分颜色。
自知他来了没好事,瑜安就折身坐回到原位,继续忙手上的活。
纪姝招手:“哥,你还真是巧,裴小侯爷刚来,你就也来了,快进来,也喝杯茶再走。”
纪景和缓步迈进,裴承宇知晓二人情况,但是瞧见瑜安的神情,还是觉着不便留下。
“今日过来就是看你是否安好,既是如此,我就先走了。”
裴承宇朝着瑜安微微颔首,转身离开。
不过几瞬,纪景和也转身离开。
纪姝准备开口叫,可是想到她哥刚才那副样子,喉间的话生生咽了回去。
再看向瑜安,院中安静下来,仿佛她也松了口气。
……
拐过小道,裴承宇察觉道身后有人跟着,便主动折身走去了后院。
和尚们都在佛堂打坐念经,后院就仅有他们两人。
“纪大人有事?”
纪景和不语,端端迎上他的视线,沉声道:“裴小侯爷似乎特别关照内子,这一年多以来,确实帮了很多,小侯爷真是操心了。”
裴承宇冷笑:“不敢当,我与瑜安自小相识的情分,自是旁人比不得的,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纪景和垂下眸:“再深厚的交情,也有到头的一日,小侯爷这样想,可裴老爷似乎不这样想。”
“褚家出事的时候,你们裴家手脚可清白?”
第61章
裴承宇默了一瞬, “干你底事。”
“据我所知,纪大人已签下和离书,我和她的事情轮不到你置喙。”
他欲抬脚走人, 没等迈出步子, 肩上就已搭上一只手来。
肩头不过稍一发力, 一记掌风就飞了过来,裴承宇侧身避过, 反手扣其手腕, 指腹狠狠掐在对方脉门。
纪景和吃痛,屈膝顶向他膝弯,裴承宇借势后滑半步,脚腕勾住他小腿一绊。
两人同时踉跄,又瞬间扑上前 ——
裴承宇扣住纪景和的后颈往下按, 对方则攥住他衣领猛扯, 呼吸混着戾气喷在对方脸上, 彼此的头差点撞在了一起。
“同样的话送给你, 我们之间的事情,也轮不到你置喙。”
纪景和发了狠力, 将他狠狠推在墙上,“若有自知之明,你就最好离她远一点,你以为她不说, 就是不知道?她只是不说而已。”
“那你呢纪景和。”裴承宇亦是咬着牙,手上的劲儿愈发带着十足的敌意和野性。
“你以为你就是最清白的那一个?当初她孤助无援的时候, 你在哪儿?你明知她看重亲人,还亲自罚她弟弟,作为丈夫, 竟连妻子的颜面都不顾,你又算得上什么好人!?”
“你知道她为何频频找上我吗?还不是因为你!”
纪景和:“是。”
“是因为我,我不否认,但你几次三番借着相帮的名义亲近她,这才是最不齿的。”
“我警告你最后一遍,别再来打扰她,若是再叫我发现,我不介意让裴家热闹些,毕竟朝中盼你家出丑的,不只我一人……”
“当初费劲力气回的京城,小心不需两年又滚回边塞。”
双方忽得撒手,不欢而散。
头些年跟在夏家做事的人,没有人手是干净的,不过是看谁精明,懂得给自己留条退路。
譬如裴家,就算沾手了害人的事,照旧能将自己洗得干干净净,将事情推到别人头上。
瑜安所知甚少,哪怕是细想,其中利害也不过是知道皮毛。
李延留下的那些信中,牵扯官员广泛,她起初不过也是怀疑,如今回想裴承宇的模样,说明是真的。
久久不见纪景和回来的动静,纪姝不由得犯愁起来。
“嫂子,今早听青雀说,我哥着凉发热了。”
见瑜安不为所动,她继续道:“我哥近来神出鬼没的,我们几乎都见不到他人影,就连公务也不怎么顾了,他除了来你这儿,还不知道去哪里落脚了。”
瑜安轻笑,“那你好好劝劝他,别叫他来我这儿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纪姝矢口否认。
她凑上前,“嫂子,你当真不打算原谅我哥啊……”
瑜安叹了口气,用柳枝敲了她额头,“快学,别说这些有的没的,再提这些,以后你也不准来了。”
纪姝板着脸,捂着额头,嘟囔道:“我以后不叫徐静书姐姐了,只跟你好不行么?徐静书成婚了,前几天的事情……”
既是早知道的事情,本不该有何反应,可提起徐静书,她就由不得想起,那日在崔沪那里看见的檀珠。
送走纪姝,瑜安忙完自己的事情后,就驾车去了纫兰院。
她驾车到时,院中清扫枯叶的小厮正好在。
“这是上次借走的伞和蓑衣,来还了。”瑜安顺带还带了些昨日做好的鲜花饼。
“使君说娘子不必如此见外的。”小厮顺手接过,“娘子不若进去喝口茶再走。”
“多谢好意,天色已晚,我还是早些回去为好。”
瑜安转身时,余光仿若瞧见了那抹熟悉的身影,直至响动传来——
“瑜安。”
她没理。
不消片刻,他就快步赶了上来。
瑜安耷拉着眼皮,视线并不往他身上看。
她不知,纪景和怎会在此?
难不成京城所有出名的人或者东西,都跟这个纪宁扯不开关系?
头顶的那道目光久久不移,焦灼地盯着她,也不说话,仿佛深知他开口会惹她嫌弃般。
崔沪缓步上前,笑道:“你们俩还真是凑巧,一个刚要走,一个就来了。”
瑜安看向他,迎笑道:“我若是知道他在使君这里,我是万万不会来的。”
纪景和:……
崔沪看了眼,顿了顿再说:“到底来我纫兰院一趟,进去喝杯茶再走,反正他也要走了,没人惹你嫌。”
瑜安:“不了,我还是……”
“我走。”纪景和几近抢道。
接着又解释道:“待会儿天色已晚,回去的时候,在师兄这里带个小僮,放心些。”
又深深一眼,随后才舍得走。
崔沪瞧着纪景和翻身上马后,就不再管了,退后一步让路,“请。”
瑜安是打算走的,可瞧见崔沪的神情,迟疑过后,还是跟着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