掩下激动,老人榨菜注意到了还在台阶下站的男人。
瑜安匆忙解释:“他是纪景和,我丈夫。”
李宝忠上下扫过一眼,“他就是纪家那小子?”
“老身可是有账跟他算……”
第70章
瑜安一滞, 同样是无措看向纪景和。
莫非是卓儿给他说了些什么?
“外祖,外面冷,咱们进去再说。”她忙道。
李宝忠哼了哼, 狠狠看了眼纪景和, 拉着瑜安率先进了门。
瑜安回看了眼纪景和, 抬了抬下巴,示意他跟过来。
李宝忠虽是高龄, 但身子骨硬朗, 迈的步子十分踏实,瑜安被他牵着,脚上的步子甚至一时还赶不上他的。
“老婆子快来看看,咱家来谁了?”
院中晾晒着不少草药,越是走到深处, 药味便越是浓烈。
多少年了, 院中的构造还是没变, 记忆深处的场景与眼前的场景重叠, 心头泛上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
正屋门口传来动静,厚厚的门帘被掀起, 一道瘦弱迟缓的老妪身影出现在眼前,视线相接不过片刻,眼前的老妪顿时哭了出来。
“玉娘……”
一时动容,瑜安也流下了眼泪。
“外祖母。”她上前将人拥在怀里, 眼泪已打湿了整个脸颊。
十几年未见,物是人非, 之前的旧人全都不见,唯独剩下了他们几个还记着曾经种种。
“好孩子,你怎么回来了?”陈氏紧紧握她冰凉的手, 包裹了一遍又一遍。
瑜安笑:“景和来办事,我就跟着来看看你们。”
“卓儿到家了没有?你们姐弟可见上了面?”
“老婆子你莫不是糊涂了,卓儿都走了几个月了,他们姐弟还能见不到面?”李宝忠说。
陈氏连连点头,“是是是,我糊涂了,想不清楚事情了。”
脸上细细的皱纹已是遍布,瑜安看在眼里,心上涌起一股酸涩,仿佛要将她吞噬般。
“不说了不说了,快进门,外面这般冷,看你手凉的……”
瑜安顾不得其它,跟着陈氏进了门。
李宝忠跟在后头走了几步,回头瞅见站在原地未动的人,不耐烦瞥了眼,“快来呀,愣在那儿作甚?”
纪景和应了声,快步上前将门帘掀起,李宝忠非但没领情,还训道:“你把门帘掀那么高,是想外头的冷气都钻进屋子里?”
纪景和:……
“我是想让您方便进去。”
“我是老了,又不是折了手,自己不会掀?”李宝忠嗤了声,才慢悠悠踏进了门。
见老头在屋内只关注瑜安一人,纪景和暗自松了口气。
老爷子和老婆子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把自己外孙女问了个遍,听见她说一切都好,他们才渐渐放下心,转而注意到了站在角落里的纪景和。
李宝忠:“长得人高马大,人模狗样的,连狙话也不会说?”
陈氏扇了他一巴掌,剜了一眼,笑着看向纪景和,“孩子你坐。”
纪景和轻轻点头,挑了个脚边的凳子坐下。
陈氏也对着纪景和问了好多,赶紧叫下人上了饭菜,一家人坐在一起吃了一顿惬意饭。
“你们来得突然,我和你外祖父都没准备,等到明日,我叫人好好准备些好吃的给你。”
陈氏给瑜安夹了一筷子菜,“这么多年,口味没变吧?”
瑜安摇头:“没有。”
“那景和呢?”
“无甚忌口。”
瑜安:“他不吃辛辣。”
纪景和:……
李宝忠横了他一眼,“大男人,不吃什么就直说呗,还叫自己媳妇开口,真是丢你们京城人的脸,不是还说是三元及第的英才?我没瞧出来。”
这话说得未免有些重。
瑜安:“外祖,他就是不好意思开口,怕麻烦你们。”
李宝忠:“你不用为他开脱,我和你外祖母从卓儿嘴里听了不少他的事,我们作为你的依靠,我们还有很多话没问他呢。”
现在是该他纪家人心虚,不是他们李家人。
瑜安语噎,看了眼垂头的纪景和,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的亏是快吃完饭了,不然小心生一肚子气。
“待会儿吃完饭,我有话要问你,你留下。”
李宝忠往嘴里送了口菜,又抿了口温酒,酒盅毫不客气地砸在了桌上。
纪景和抬手拿起酒壶,老老实实给老人又倒了一杯。
陈氏不出声相劝,就算是默认了这件事,暗中拍了拍瑜安的膝头,眼神示意她继续多吃些。
用罢饭,陈氏带着瑜安去了他们往后住的屋子里,边跟宝珠一起收拾着屋子,边问她近来的打算。
瑜安将话说了一半,留了一半,真假掺半后,也不易叫两位老人起疑心。
原以为隔壁会吵起来的,可是隔着厚厚的墙壁,什么都听不见。
确实没吵起来,因为纪景和也不敢跟长辈顶嘴。
李宝忠端端坐在位子上,纪景和立在下面,脸色并不好看。
“她爹的事儿也是玉娘自己弄好的,你这个做丈夫的,当时出事的不帮就算了,后面翻案的时候也是一声不吭,我就奇了怪了,就你这个怂样子,玉娘还能看得上你?”
“叫我说,你俩离了算了。”
纪景和不做隐瞒,坦白道:“她提和离了,是我不愿。”
“你不愿?你凭什么不愿?你家不是一直看不上我们?这般好的机会送在你面前,你倒不愿意了?你还有脸不愿意?”
李宝忠行医几十载,平日里最重养生,鲜少生气,眼下瞧见纪景和的死样子,几番忍不住将自己手中拐杖扔出去。
“说话!”他喊道。
“我喜欢她。”
纪景和说,“我想和她在一起。”
此话一出,老头子的火气瞬间被挑了起来,拿起拐杖起身走了过去,狠狠便敲在了他腿上。
“在一起就是这样在一起的?自己媳妇儿出事了,帮也不帮,这就是你的喜欢?你的喜欢就这么拿不出手?”
李宝忠恨铁不成钢,“她爹当初娶她娘的时候,好歹是中了进士的人,再差也是前途无量的人,你说说,玉娘怎么就看上了你这种人?连她爹半个手指头都比不上。”
他抬头看向那张无半分变化的脸,“怎得,不服?”
“没有。”
李宝忠又朝他腿上狠狠敲了几下,跟前的人连个声儿都没出。
按理说,他不该出手,纪家人就该纪家自己的长辈教训,但他偏偏这么做了,就是为了故意测他的底和他的诚心。
“这下还服气吗?”
“服气。”
李宝忠指着他,“我告诉你,我不管你在京城是多大的官,你在我这儿,就是我外孙女婿这么简单,老子教训你,你也是活该。”
“你既然说了喜欢玉娘,你就给我起个誓,叫我好好看看你的决心。”
……
纪景和与瑜安的房间不在一块儿,所以她也没机会去问昨夜说了些什么。
早起用饭的时候,李宝忠对纪景和的态度照旧,无甚变化,由此猜想,估计昨日是不欢而散了。
她久不回来,况且现下褚家已经翻身,李宝忠的意思是,叫瑜安买些东西,把江陵的亲戚去看看。
瑜安没拒绝,纪景和也跟着去了。
有他在,瑜安都不用太费心,不等她开口,拜访用的东西就被他准备好了。
每家每户拜访过去,翌日时间就过去了,还留在婶子家用了顿午饭。
纪景和比她想象中会来事,相比之余,比她更像是李家的亲戚。
是外祖父敲打过后的结果?
瑜安乘坐在车中,刚欲与纪景和启车离开时,卫戟递来了消息。
说是在铁矿附近查到了一出小作坊,并且查清这座铁矿是一名私商手下的。
虽未调查清楚这名私商是谁,但已经符合调查范围了。
“这段时间少出门,好好待在家里,若是有什么需要,叫苏木去办就好。”
纪景和嘱咐,“沈家必定会有所警惕,待我将铁矿的事情差清楚之后,或许会好一点,就坚持这么几日。”
“好。”瑜安应下。
想再问问昨日的事情,但是话到嘴边,还是问不出口。
再想,或许也没必要。
今时不同之前,纪景和是带了圣命,可尽数指挥派遣府衙的衙役,更不需州衙的知府或知县过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