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做了多少混账事,才叫一个处处温顺的人如此绝情。
乘车回去回去不过一会儿,青雀便追了过来。
宝珠将那个盒子刚拿到瑜安面前,就被她撵走了。
“大爷说,这里面是姑娘能用到的东西,说是什么公主的喜好,没准儿姑娘能用到……”
瑜安滞了滞,又看了眼那盒子。
不过犹豫几瞬,硬声道:“送回去,不要,顺带给传句话,与其这么在乎别的事情,不如赶紧把和离的事情办了。”
宝珠知道劝不了,也就乖乖去回了。
青雀看到原模原样回来的东西,无奈叹了口气,“少夫人还是不收?”
“什么少夫人?现在是褚娘子。”
青雀连连点头,不做争辩。
“大爷这段日子真是过得废,身上那么多伤,反反复复的好不了,连药都不肯吃。”
“那也是怪大爷自己……”
两人正说着,褚府门外来了一个特别华贵的轿子,是宫里来的。
第75章
宫里太后派人来接瑜安进宫, 不消一个时辰,人便站到了寿康宫里。
“太后正说着呢,您就来了……”嬷嬷笑着接下瑜安手中的汤婆子。
瑜安行礼, 熟稔坐下。
“怎么又给我做这么多帕子手巾, 够用了……”太后翻着她带来的包袱, 不由操心:“你再这样做下去,小心年纪轻轻, 眼睛就瞎了。”
“我不是回了趟江陵?跟我外祖母学的, 还给您做了个狐绒抹额,您试试。”
太后喜不自胜,与人说笑了一番后才说正事。
“离了?”
瑜安怔了怔,“太后怎么知道?”
这才刚传出去。
“方才婉儿来我这儿给我说的,说是那纪景和就跟失了魂儿一样, 变得都不像是纪景和了……”太后端起茶盏细细抿了一口。
瑜安:……
太后笑道:“罢了, 离了就离了, 人要向前看嘛。”
“今日叫你过来, 是有事情交代你手上。”
瑜安仔细听着。
太后:“下个月,羌族人要来京城给皇帝贺寿, 听说羌族王膝下最疼爱的公主也要来,那公主自小在马背上长大,就如男人般,跟在羌族王身边打杀, 哀家便想着,叫你给她做身衣裳, 届时当做礼物送过去。”
“拿出招待使臣的最高规格来做,叫人挑不出毛病的那种。”
羌族与中原的文化完全不同,尤其在吃穿上, 羌族人注重保暖和实用,鲜少能见到像中原这般华丽复杂的衣裳。
既然想做得好,就得找个能拿事,手艺还好的人来。
见瑜安半晌不说话,太后又说:“你别怕,宫中绣房的绣娘任你差遣,只要你拿事,指挥她们做也是好的。”
意在宣扬,不是赏赐。
瑜安会意,点头应下了。
太后将进贡上来的甜瓜递给她一块,“听说你是跟纪景和回漓洲奔丧去了,结果,奔丧奔的,纪景和把自己亲舅舅给治了?”
瑜安静静听着她说,不打算轻易开口。
太后:“沈家这次可是大罪,走私盐铁,还是那么多,将近十年的光景,瞒得可真严啊。”
“纪景和也不算是没心,还跟皇帝求情了。”
太后抬头看向她,“怎么不说话?”
瑜安:“这些事情我都不清楚,太后还是第一个与我说的。”
太后恍然大悟:“怪不得你要和离,纪景和竟连这些事都不予你说,这不是把你当外人。”
“本来我也没兴趣的事儿,说与不说意义不大,倒是哪日听见他安顿底下人的时候,模糊听见这事还跟京中有关系……我这一听啊,头都大了。”
瑜安佯装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低头吃着瓜。
这种话自是不该她说,她便点到为止,后面问话的时候装作什么都不知了。
羌族使团留的时间长,大抵要在年后才走。
瑜安回去之后便开始抓紧忙起太后交代下的任务,一刻也不敢歇。
如今瑜安身上也无诰命,使团初来招待的那一日她不在场,只知街上锣鼓喧天,热闹非凡,是第二日太后叫她进宫才见识到了。
少了些朝政上的事情,嫔妃贵女相聚一堂,瑜安同明嘉坐在一旁细细端详着在座的羌族公主。
据说羌族公主是羌族王最爱的小公主,原本老来得女的喜悦,加上这位公主颇有羌族王年轻时的风姿,叫这位公主成了羌族近些年最耀眼的人。
“老师,你看她腰间的那条鞭子,听说她拿那鞭子杀了不少人呢。”明嘉遮着嘴,附在瑜安耳边小声说。
瑜安偷偷看了眼,确实瞧见了她腰间的皮鞭。
“念在两朝多年友好,哀家命人给公主做了身衣裳。”
太后抬了抬手,身边的嬷嬷从下面接过,往那位公主面前举了过去。
那人顶着一双丹凤眼,慢悠悠微睨一眼,抬手称谢:“多谢太后好意,只是我习惯了穿我们羌族的衣裳,穿不了中原的长衣宽带。”
太后:“知道公主尚武,这衣裳也做了改良,版型与胡服差不多。”
那人提着嘴角轻嗤道:“我们羌族不比中原这边的女子擅长女工,也没有中原的女子儿女情长,我们只懂得拿起弯刀上阵杀敌,或是留在家中照看牛羊,这样细腻的料子穿在身上,中看不中用,还没下地兴许就被沙棘刮破了。”
话倒是没问题,就是这嚣张的语气叫人实在听不下去,几句话落下,堂内瞬间就销声了。
关乎颜面,太后和皇后坐在上首却不好开口。
话说轻了,便是叫人看轻;话说重了,却又是损害两国颜面。
对方正是拿捏了此招,才敢如此。
“不同的风土才养就了不同的民族,中原历史悠长,自古便是男耕女织,气候适宜,养育了细腻心思,羌族游牧出身,民风粗犷,女子奔与天地之间,自该是与中原截然不同,两者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罢了。”
瑜安笑道:“公主见惯了羌族的生活,此番来中原,也该瞧瞧外面的风光,别有一番滋味也说不准。”
“你是谁?这里还轮的上你说话?”
太后:“她就是缝制这身衣裳的人,褚瑜安,哀家身边的人。”
女子拧了拧眉,欲开口再说话时,下边却来了人。
“太后娘娘,皇后娘娘,思嘉公主,蹴鞠赛开始了。”黄门传信道。
太后挥手:“那便动身吧。”
皇后笑着看了眼瑜安,便跟在太后身边如常走了。
明嘉憋着笑,扯了扯瑜安袖子,“老师,你真厉害。”
瑜安抿嘴笑着,摇头道:“其实方才该由你开口才好。”
明嘉:“我这不是不敢嘛……”
瑜安摸了摸她头,“没事,下次就敢了。”
今日万寿节,宫内外各有各的热闹,在几日内是消停不下来的。
蹴鞠赛是两朝各挑了些人玩,为避免闹出不必要的事情,两队都是两方人互相混在一块儿的。
瑜安坐在台子上,也瞧不清场中的人是些何人。
明嘉爱看热闹,带着侍女就站在了场外的围栏处,瑜安不爱蹴鞠,没过一会儿心思变不翼而飞了。
“喂!”
瑜安恍惚。
“喂!我们公主叫你呢!”
瑜安这才确定是在叫她,回头不由站起身。
英气女子指了指桌子,硬声道:“来,你陪我玩局双陆。”
瑜安不自觉看了眼上座的太后,太后含笑看她,并不做示意。
“怎么?你不敢?”
瑜安行礼,“那便承蒙公主相邀,瑜安这厢有礼。”
女子撇了撇嘴,面露不屑,暗中观察着瑜安的样子。
虽有察觉,但未开口,瑜安静静布好棋盘。
……
方才冒头呛了人,眼下便有意避开锋芒,果然不出所料,输了。
“……你故意让我?”
女子斜眼瞪向她,她只好含笑解释:“公主说笑,我并未由此心意,技不如人而已。”
“技不如人可是要罚酒。”
有人在旁试试打趣:“褚娘子真是可怜,技不如人罢了,连酒量也不如旁人吧。”
瑜安起身,颔首浅笑:“夫人说的在理。”
“这酒你想逃?”
女子逼问,眉头轻轻一挑,神情形象异常,似乎不需多语便将心中的话道尽了。
“自是不敢逃公主的酒,只是相求公主,能否网开一面,饶我一二。”
女子哼笑,扬着下巴:“愿赌服输,既是约定,怎好改变?”
瑜安自认倒霉,谁叫她方才除了风头驳了人家面子,眼下也算是还人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