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望着角落里的温葶,喉结上下滚动,难耐吞咽,漆黑的凤眸流淌出蜜般的浓笑。
他朝她抬起一只手,满身的珠链由此绷紧,勒进皮肉,发出牙酸的镣铐锵音。
那条缠绕着珍珠的手臂抓住了温葶的脚腕。
被抓住的地方冷得砭骨,仿若冻结。
温葶尖叫出声,拼了命地胡乱踢蹬,鞋跟踹在宫白蝶脸上身上,把他的脸踢得歪斜。
男人满身珠链都震晃起来,温葶发了狠,狂踹他的肩颈,也不知道踹中了哪里,他闷哼一声,抓着她脚腕的手指微微松弛。
抓住机会,温葶收腹蜷腿,蓄力踢蹬在他肩膀上,终于把他踢出了电梯。
她爬去门口狂按关门键。
这一次电梯反应没有那么慢,门顺滑地合拢,向上升去。
温葶瘫坐在梯厢里喘气。
叮——
电梯停下,门向外打开。
她一时没了力气,抓着电梯的扶杆,勉强将自己撑起。
温葶心有余悸地朝外张望,这层楼安安静静,比之刚才更暗。
她撑着扶手又休息了一会儿,不敢多停,稍有了点力气,立刻踉跄地往外走去。
电梯留在她身后。
无人的梯厢里,面板上的楼层按键依旧亮着红光。
带着圆圈的数字“13”,红得发暗。
第63章 狂想大厦
扶着墙壁, 温葶走得有点跛。
惊恐时没有感觉,回过神来,踹得太狠, 脚腕似乎肿了。
她实在分不清, 这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
如果是梦境,脚怎么痛得这么真实;
如果是现实,宫白蝶怎么会变成那副样子。
13层人少, 连细碎的光源都无,温葶摸了摸身上, 手机居然没带,是梦的可能性更高。
她扶着墙走到安全通道的标识牌前, 这是这层楼最亮的地方。
借着幽幽绿光,她蹲下来, 想看下脚腕,突然听见了锁链拖拽过地面的声响。
温葶顿时屏气。
她贴着墙倾听, 铁链声是从楼梯间传来的。
追上来了么……
温葶一瘸一拐地往回跑。
她原路返回,电梯还停在这一层。
温葶一边按着电梯, 一边扭头瞻望楼梯口。
按了十几下,电梯门一动不动毫无反应,唯有铁链曳地的声音越来越近。
不行,不能等了。
温葶果断放弃电梯, 朝前头跑去。
13层的游戏物料少了些,只有墙上零星贴了几张海报, 但这少许的海报依旧没有被放过,上面角色无一例外地被涂上了红叉。
黑红加粗的记号完全遮挡住了人物的脸,某几处的颜料如血涔下,透出刻薄露骨的恶意。
温葶遇到办公室就推门, 结果和楼下的办公室一样,每间都上了锁。
她一扇扇推过来,直至走廊最深处的总监室。
温葶不抱希望地按上把手——
门开了。
她惊了一下,身后不仅能听见铁链声,还传来了布料磨擦的綷縩声。
没有其他选择,温葶立刻推门进去,试图反锁,锁却坏了。
声音还在接近,且越来越近,仿佛知道她在这里似的,没有歪斜,直奔而来。
温葶迅速打量过这间总监办公室,漆黑一片,没有人在,只有茶几上的缠枝香炉在冒红香。
她跑去办公桌后,叩了叩蝴蝶边缘。
蝴蝶自中间分开,她躲了进去,坐在门内,耳朵贴着门板,紧张听着外面的动静。
咔哒——
几乎是蝴蝶刚刚合上,她就听见办公室大门打开的声音。
他进来了,他在办公室里!
“妻主…妻主……”
温葶捂着口鼻,避免泄露呼吸声。
外面的呼唤如泣如诉,词般哀艳。
锁链磨过瓷砖,泠泠作响,在一墙之隔外寻觅徘徊。
“妻主……您在哪儿,白蝶找不到您……”那呼唤逐渐喑哑,含了泪,“妻主、妻主……白蝶错了,别丢下白蝶……”
温葶眸光微闪,终于想起件事来——
宫白蝶追她,要做什么?
他蜘蛛爬行的模样太过恐怖,加之昨天梦里他性情大变,她便想也不想地开始逃命。
可他追她,到底是为了什么?
呼喊停歇,门外只剩下低低的啜泣。
温葶慢慢放下手,试图翻过身来。
腰一动,她藏身的仓库骤然发出巨响!
温葶猝然回头,就见天花板出现巨大破洞。模糊的人影从中掉下,砸在货架上,登时翻倒三四个货架。
不锈钢的架子多米诺骨牌般撞倒在地,货物全掉了下来,乒呤乓啷,摔的摔、碎的碎,井井有条的仓库霎时一片狼藉。
温葶怔住了。
掉下来的人滚了两圈,从斜倒的货架上摔下来,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全无声息。
叩叩
指节扣门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温葶从头冷到脚底。
他听见了,发现了,轻车熟路地敲开了蝴蝶壁柜。
柜门丝滑地朝两侧分开,一点微光从后透来。
温葶僵在原地,连跑的念头都散了。
“妻主……”
珍珠碰撞和镣铐曳地的声音混杂一处,冰凉自后贴来,紧紧束缚住了温葶。
心肺骤停。
环抱她的两条胳膊缠绕着珍珠长链,白色的珠链深深勒进手臂,那双手臂又死死勒在她的身上。
光从身后涌来,依旧昏暗,但她终于看清了从天花板上掉下来的是什么。
覃穆。
她在绿森的第一个主角。
他摔死在地上,脖子扭断,脸朝着她,一双眼睛睁得极大,血从身下往外扩散。
这是她昨天的死亡图,挑了最容易画的角色,草草敷衍了OA。
提交的死亡图又一次出现在了眼前,和上一夜死的云鹤唳一模一样。
大脑空白,温葶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一切事物都超出了她的认知。
她怔忪地看着摔死在面前的青年,嘴唇颤抖,舌尖尝到了一点咸涩。
极致的恐惧下,生理泪水惶然自眼眶中滑脱。
啪嗒。
掉在了缠满珍珠的胳膊上。
那双胳膊的肌肉隆起,呼吸般律动了一下,旋即将她抱起,走出了仓库。
温葶被放在了办公桌后的椅子上。
壁柜合拢,闭合的蝴蝶纹案亮起金光,将室内照亮。
温葶麻木地坐着,泪水不受控制地往下掉。
她呆呆出神,许久,才有了一点感知、一点思考的力气。
丝质的帕子轻柔地覆去她眼下,她眼睫打颤,一垂眸,泪水和目光都落去了身下。
她看见宫白蝶跪在地上,仰头为她拭泪。
“你,”她涩然开腔,“什么意思……你到底要干什么。”
宫白蝶望着她,柜壁上的金蝶将他眼下的蝶纹覆上金光。
他要她痛不欲生,要她亲眼看着自己创造的角色一个个死在面前,要她体会他被困在游戏里天地不应的孤寂绝望;
他要她崩溃无助,要她哀求他、小心翼翼地攀附他——
“白蝶只求陪伴妻主左右。”
可今夜他的神魂没有全部进来,入梦的,只是手机里那疯掉的弃夫。
他卑顺地跪在椅下,三千青丝披在身后,蒙着惨淡金光,双手执起温葶的手,陪她一同垂泪。
“妻主,白蝶担心您。”
温葶瞌眸,最后一点泪雾被眼睑压出流下。
她直挺挺地俯身,把额头砸到宫白蝶颈窝里。
“你吓死我了……”一开口,她止不住地抽噎,“干什么啊,厉鬼追逐战似的……谁给你选的这么阴间的造型……”
闹了半天,他就是纯找她说话。
她真是吓得魂都要飞了。
“白蝶……又惊扰妻主了?”
戴着珍珠的手颤巍巍地抚上了温葶后脑,试探着摸了摸她。
温葶搂住他的脖子,埋在他怀里抽泣。
惊吓过度,她需要一个拥抱。
被抱住的宫白蝶瞳孔骤缩。
他脸上还带着泪痕,唇角已不自觉咧开,露出牙舌。
那张昳丽的脸夸张地笑了起来,沐浴着蝴蝶的金光,笑得扭曲亢奋,以至于狰狞。
他挤出温润的嗓音:“妻主可有受伤?”
温葶在他怀里点头,翘起双脚,“我走路都痛。”都怪他鬼一样追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