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的儿子就坐在桌前沉默地回望过来。
宋百草从来没想过会被举报到革委会,那些领导为了能活得更久一些不是向来都对他很和善的吗,什么臭老九这样的话他也从来没在领导们的嘴里听到过。
就算他现在见不得人,但比起那些平民说不定还是他吃得更好些。
吴东也是那群领导的其中一个。
所以,在待遇骤降之后, 宋百草也并没有怕得很厉害,他以为吴东和他是有默契的,两个人可以合作一起拿捏孟颂英。
他可以得到喘息,吴东也能狠狠打击对手厂长孙明, 他没想过吴东会出卖他!
宋百草仿佛大梦初醒,终于知道今时不同往日往日。
他的精气神一下就没了,畏畏缩缩站在桌子前面,等待审判的来临,但还记得否认:“领导,我姓宋,孟颂英姓孟,我们怎么会是父子呢。”
吴东不善,孟颂英虽然也早已经翻脸,但还是有血缘在的,宋百草还不至于选错站边的人。
而且说到底,玉佩不在他没有证据。
张平安骂骂咧咧推搡他一把:“老东西,死到临头够还敢狡辩,你和孟颂英都有半块玉佩是不是,那就是你们父子相认的证据!”
这件事儿是宋百草取信吴东时说的,将那玉佩说的很详细,吴东呢,刚好知道孟颂英的确有这么一块东西,才真的信了宋百草。
但是宋百草没说他的那半块被抢走跑到孟颂英手上了。
林九阳眯着眼:“孟工,那我这就不得不问一嘴了,你有半块玉佩吗?”
孙明和李元红都替他提了一口气,孟颂英倒是坦然:“有。”
林九阳靠回椅背上:“那另外半块呢?”
孟颂英:“也在我这。”
……
林九阳也审讯过不少人,对谎言都形成了一种直觉,看孟颂英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就知道没在骗人。
他不多做纠缠,盯着宋百草:“说说你的来历吧。”
这些都是熟悉的流程,哪怕过了好几年,宋百草还是脱口而出,将宋家的产业一一说过去。
越说林九阳的眼睛越亮,简直在冒绿光,狡兔三窟,别看这些产业肯定已经被收缴上去,但越有钱的人越会藏东西。
宋百草最后说道:“宋家的事是苏省革委会的主任沈振发领导经手的。”
林九阳顿时又颓丧起来,沈主任的大名他是听说过的,与其姓沈不如姓周,真是周扒皮似的人物,手下还养着一帮猎犬投胎的队伍,也不知道是怎么一个一个搜罗起来的。
宋家的东西就算没有全被找出来,剩下的那肯定也是少得可怜,估计莘县的几个主任都看不上眼。
林九阳转了转眼珠子,让手底下的人先把宋百草和黄青杏带出去看起来,蚊子再小也是肉,主任那个级别的对残羹冷饭没兴趣,他有啊。
后边有钱等着自己拿,他就准备尽快解决糖厂的纠纷:“张平安,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还敢玩假举报,耍我们革委会玩儿呢是吧!”
张平安满脸冷汗,不住地向吴东的方向张望:“不、不是,领导,我肯定没骗人。”
林九阳重重锤了一下桌面,高声呵斥道:“还敢撒谎!”
吴东也不再掩饰,装的再好,也都知道他是本次举报事件的发起人,要是让孙明这帮人逃脱,他绝对没好下场。
“林组长,张平安同志举报的也不止这一件事,孙厂长滥用职权,孟颂英和王水桃乱搞男女关系还没解释清楚呢。”
这不是吴东在说话,这是金条在说话,这不是吴东在说话,这是金条在说话,这不是吴东在说话,这是金条在说话。
心中默念三遍后,林九阳总算是克制住了心中的焦急:“行,那就解释。”
李元红哼了一声:“吴东,刚才的话你没听见吗,谁主张谁举证,张平安都拿不出证据,我们解释什么,难道随便一个人说你贪污受贿,你就要摊开家私让所有人看看了?”
林九阳咂了咂嘴:“李姐真是会开玩笑,真有人举报吴东受贿啊?”
他试探了一句,要是吴东被举报,那肯定是要搜家的,什么证据不证据的,搜完再说。
这可是有金条的人,家里好东西指不定多少呢。
最重要的是,没背景啊。
吴东的脸憋得铁青,随手抄起桌上的笔记本朝张平安砸过去:“证人呢!还不快带上来!”
艹他N的革委会,拿了金条不办事不说还敢觊觎他的财产,狗日的东西!狗艹的林九阳!
于是,张平安的弟弟和弟妹,张平康,朱秋果就被带到了这里,他们是孙明滥用职权的证人,到了这里却只是闭口不言不语,林九阳问了两句,张平康只是垂着头唉声叹气,朱秋果就哭哭啼啼说他们两口子从来都是心甘情愿结婚的,是真心相爱的。
把林九阳肉麻得差点没坐稳。
孙家度,赵布也被带到了这里,他们是孟颂英和王水桃乱搞男女关系的证人,倒是没改口,咋咋呼呼地说个没完。
就在此时,厂办的王兴业,老王,也闯了进来,他要举报吴东侵占糖厂资源,挖社会主义墙角,打压下属,污蔑同事,诬告领导!
-----------------------
作者有话说:[让我康康]希望明天申榜成功哈哈哈
第65章 反噬 多行不义必自毙
狭窄的会议室内, 放下一张大木桌就已经是满满当当,坐几个人开开会空间还够用。
如今挤挤挨挨的到处都是人,个个嘴巴都不肯停下简直热闹得像个刚拉来了粮食的供销社, 那叫一个吵啊。
张平安不妨说得好好的弟弟反悔了,还把朱秋果这女人也带了过来,也顾不得这是什么场合, 当下就斗起嘴来。
说着说着两兄弟都是怒从心起, 这会儿正在互相殴打对方,张平康身子骨弱,打从一开始就落了下风, 好在身边的朱秋果不是吃干饭的,下乡之后更是养出了一把子力道,在两兄弟之间拉偏架,时不时抽冷子给张平安来那么一下。
她的指甲是半个月前剪的,现在已经养出了一层, 习惯性地就要去揪张平安的头发。
这手法是她在乡下村里和大娘们打架的时候练出来的。
她们的儿子想做恶心事儿,但总有几个不分青红皂白地就冲过来骂她是只骚狐狸。
能养出这种儿子的家庭, 大都正常不到哪里去, 包括亲娘。
但张平安的头发短短的,是车间男人们喜欢的寸头。
在车间,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都更喜欢短头发,要是长发舍不得剪, 想留着去剪发店卖钱的女人,也会紧紧地扎成一个丸子头固定在脑后。
朱秋果铁爪一般的手就落在了张平安的头皮上,尖锐的指甲在他头上刮出五道血淋淋的痕迹,须臾间, 就肿成了五条蜿蜒的红色肉虫。
张平安“嗷”地一声,就要打朱秋果,他可没有不打女人的习惯,或者说,整个张家都是没有的。
他扭头,成功扭过去了,立刻就被张平康逮住机会,用弯曲起来呈现一个锐角的胳膊肘箍住了张平安的喉咙,多年来的委屈涌上心头。
手下也失去了分寸,张平安的脸渐渐涨成了猪血红,又转向青紫。
还是朱秋果拍打着张平康的手,好不容易才唤回了他的理智。
王兴业一冲进来嘴就跟泄洪似的滔滔不绝,他吃了早年的教训,这一回根本就没有给自己留退路。
多年前吴东贪污糖厂工人福利的事情被再度提起,还说他贪污是为了贿赂领导,当然不是孙明,是之前已经退休的那一个。
后来没成功上位,就更贪钱了,手段也不像上一次那么粗糙,能轻易被一个车间熬糖工人知道,虽然后勤捏在李元红手里,但厂办过手的机器采办可不少,这里头的油水也是足足的。
王兴业也知道革委会是什么样子,别人能利用,他也能,于是致力于把这笔数额说得无限大。
其实吴东负责才买回来的机器因着吃回扣总有这样那样的问题,这部分工作不知不觉间早已经被孟颂英接手。
王水桃皱了皱眉,这样很容易被吴东抓住这一个点反击,导致其他的事情都不成立。
她握拳抵在唇前,假模假式地轻轻咳了两声。
王兴业一个机灵,顿时反应过来,找补了两句,只说贪污肯定是真的,但具体是多少他还真不清楚。
一大把年纪了,还故作天真歪头朝上看着天花板说道:“厂办主任,我想着要是挖糖厂墙角,家里不得事金山银山地堆起来啊。”
吴东大怒,一拍桌子:“你少放屁,你有证据吗!”
林九阳想起了吴东贿赂革委会的金条,眼睛都快闪成金币的符号了,哪里还管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