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长,他就不爱说话了,性格也越来越闷,后面更是整个人跟木头一样。我后来骂了他好久,才稍微让他带了点人味儿。”
“阿泽成年之后就离家了,那时候我已经有了公司,所以能稍微接济他一些,不至于让他出去要饭。不过他自己也争气就是了,搞工程赚了不少钱。”
她说着说着,没忍住摇了摇头。
“哎,幸亏他没长歪,要是真被逼成反社会人格,那就很遭殃了。”
“...........”
“哎呀呀,”她突然笑道,“小听语,哭什么呀?”
“没...我就是......”
牧听语死死地低着头,掩住通红的眼眶,可眼泪簌簌地掉,止也止不住。她用手紧紧捂住了胸口,不住地哽咽道:“我、我没想到......”
她没想到,刑泽是这样长大的。
她不解,她生气,更多的是心疼。她一想到刑恩刚刚说的那些话,一颗心就仿佛被扯了个稀巴烂,连呼吸都困难。
她突然想起那天。
那天在二楼,她因为林雨兰的事情失眠、焦头烂额、哭着跟他倾诉自己的不幸遭遇的时候——
他在想些什么呢?
他抱着她,安慰她,告诉她“你可以大声哭”、“你在我这里可以做自己”的时候,他又在想什么呢?
“.......”
——她终于知道那种心疼得要命是什么感觉了。
她现在特别、特别疼。
“.......”
烈日当下,窗外车水马龙。
在静谧安宁、带着舒缓音乐的咖啡厅里,她整个人像是被浸泡在了苦水当中,咬着牙,拼命忍着不让自己哭出声音。
刑恩给她递了纸巾,然后静静地看着她。
半晌,她问:“想去阿泽工作的地方看看吗?”
第75章 抓紧 “咬一下而已,反应这么大?”……
一辆红色轿跑从平江区的大街上呼啸而过, 在车流中不断穿行,轻车熟路地拐上了一条高速路。
车里弥漫着蛋糕与葡挞甜蜜的香气,波尔多红的后排座椅上几乎被小打包盒占满。
“宝贝。”
刑恩抬手摸了摸副驾驶座上女孩的脑袋。
“答应姐姐, 不哭了啊。等下阿泽看到又要怪我了。”
牧听语眼睛一圈都是红的, 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盖上, 点了点头。
下一秒,她举起手, 用手中湿透的湿巾擦了擦眼泪。
“........”
刑恩头疼地又扯了张纸巾给她。
她接过去, 乖乖地道了谢。
刑恩没忍住,又朝她脑袋上摸了一把,手感毛茸茸的,让人忍不住想搓一搓。
女孩一点不反抗,甚至还把自己的脑袋往她那边偏了偏, 方便她摸。
“........”
草, 真可爱。
别说刑泽了, 就是她也想把这个小姑娘捧在手心里。
小姑娘哭起来我见犹怜, 白白嫩嫩的脸颊上带着一点非常明显的红,长长的睫毛垂下来, 湿漉漉的,视线过来的时候简直要把人心看化。
此时此刻,她觉得自己非常能理解刑泽。
——不愿意让她接触异性,人之常情。
刑恩一手搭在方向盘上, 又捏了捏她的脸。
哎,一不小心嘴就快了, 看把人小姑娘哭的,整个眼睛都红了。
但她这不也是为了两人的感情幸福着想么。就按照刑泽那个闷葫芦的性格,能主动跟牧听语说这些就见鬼了。还是得靠她推动一下。
“那个, ”她清了清嗓子,“小听语,姐姐跟你说这些,不是要给你压力,知道吗?”
牧听语点了点头,软软地“嗯”了一声。
“我只是觉得呢,你可能想要知道这些。刑泽这个人,你打他十下他都不一定能说得出来一句话,让他跟你讲这些,跟要他去死没什么区别。”
“我想知道的。”
牧听语咬着嘴唇,拿纸巾摁着眼睛,“他安慰人倒是挺会的,一到自己这里,嘴巴就跟没了一样,什么都不和我说。”
刑恩失笑道,“他习惯了。”
“老头一直给他灌输的观念都是这样,什么倾诉和喊痛是弱者的行为啦,什么男子汉大丈夫永远不能倒下啦——老头总是翻来覆去讲,我都会背了。总之,他会比较倾向于用沉默或者行动来代替说,所以你有时候会觉得他莫名其妙的。”
她笑着摇摇头,“不过他出去一趟,回来倒是变得开朗一些了。小听语,这里面有你的功劳。”
“所以,如果他惹你生气,或者做一些你不理解的事,不要觉得他不喜欢你了。”
闻言,牧听语转过头,她的眼眶周围红了一片,泪水在眼眶里摇摇欲坠。
“没有,我从来没这么觉得过。”
“.......”
“.....哎哟宝贝,真别哭了。”
刑恩一边说着,一边打了一下方向盘,下了高速,驶进宽阔平直的大道。
“等会儿见到面了,他怪我没照顾好你怎么办?”
她有意逗她,“嗯?怎么办,你到时候可要帮我解释。”
“好的,我会的。”牧听语吸了吸鼻子,“对不起恩姐,我可能有点泪失禁...我、我尽量忍忍.....”
刑恩哭笑不得,又捏了捏她的脸。
路两旁的绿树郁郁葱葱,阳光从车窗外照射进来,在车内打下斑驳的光影。
牧听语把泪意逼了回去,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问道:“那、那他为什么要隐居呢?之后是不是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
刑恩没想到她能敏锐到这种程度。
她伸手揉了揉太阳穴,慢慢开口。
“.....差不多吧。”
“那应该,是他最消沉的一段时间。”
-
轿跑拐进了一条大道,一座规模宏大的建筑顿时映入眼帘。
那是一个类似基地的地方,道路两旁树木规整,中间有一个漂亮的人工湖。最显眼的那座巨大建筑呈曲线型,在广阔的基地上东西向水平延展。
刑恩停了车,带着牧听语往大门走去,突然听到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其实.....我之前一直以为刑泽搞建筑只是爱好,上班也是在家族企业里混混工资而已....现在看上去,好像不是这样........”
刑恩愣了一下,随即大笑起来。
牧听语被她笑得有些不好意思,站在原地挠了挠脸颊。
刑恩揽住了她的肩膀:“我们可没有家族企业,都是白手起家的,只是比普通人多点人脉罢了。该吃的苦,该待的底层都老老实实待过一遍。”
说着她又觉得好笑,“阿泽打拼这么久,回来仍旧是混日子的公子哥....哈哈哈哈我要去和傅老说......”
牧听语微红着脸,被她带进了大门。
门卫显然和她很熟悉,跟她打了个招呼,说:“下午有个大会,刑老师现在应该在会议室里。”
“行没事,我自己上去。”
门卫看着牧听语,好奇问道:“这位是......”
“我弟妹。”
门卫微张着嘴巴,看着刑恩亲亲热热地挽着那个女孩的手,往一旁的电梯间走去。
与此同时,楼上的大会议厅里,红布庄严肃穆,台上坐着一排白衬衫领导,下面乌泱泱全是人。坐在下面的某个人正百般无聊地听着,突然感觉兜里的手机一震。
他看了一眼上面在发表长篇大论的领导,小心翼翼地掏出了手机,看了一眼,然后瞬间睁大了眼睛。
紧接着,他戳了戳一旁的同事,把手机上的消息给他看。
同事顿时一脸震惊,压低声音道:“——啊?真的吗?”
........
长桌最旁边的位置,刑泽敏锐地抬起眼,视线从手上的方案报告纸落到了下面的席位上。
他淡淡地扫了一圈,发现只要和他对视上的人都纷纷低下了头。
他们看上去正襟危坐,脸上却带着格外统一的表情。
那是类似于,端庄与兴奋混合在一起的、极为古怪的神色。
“.......”
他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继续低下头。
会议结束,领导们先行离开,刑泽走在最后。他抄起桌上的纸站起身,脸上的表情不太美妙。
写得东西逻辑都不通顺就敢交上来,模型更是乱来,一塌糊涂。
他皱着眉,快步下了台阶往大门走去,在手机上传人过来挨训。
走到一半就被堵住了,被迫停下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