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还有?
牧听语实在是想不出来了,但又想看着他,只好仰着头,与他沉沉的目光对视。
她可怜巴巴地开口:“真的不知道了。”
刑泽垂着眸,问她:“你摔下去之后,我过了多久才来?”
“啊?”牧听语想了想,“不太清楚,我手机坏掉了嘛,可能、可能十几分钟?”
“半个小时。”刑泽说。
牧听语有些茫然,顺着他的话说:“是吗?有这么久?”
“这么长的时间,”他慢慢说道,“你有好好坐着等我吗?”
“......”
牧听语明白过来了。
“这个,其实也是个意外啦,”她挠了挠脸颊,“我本来想试着能不能往上爬的,但是没什么力气,失败了,右脚就往地上站了一下。没有医生说的那么夸张。”
“而且现在不是没有伤到骨头嘛,”她讨好地伸手去扯他的衣角,“这点小伤,我很快就能恢复的。”
刑泽捉住她的手腕:“为什么往上爬?”
牧听语张了张嘴,有些为难。
说实话,在他问出这句话之前,她还从没想过为什么。
只是觉得不想靠别人,自己能行就自己上呗,要是他一直不来,她就一直待在坑里坐以待毙吗?那看起来也太傻了吧。
但她下意识觉得不能将这些话说给刑泽听。
可刑泽好像洞察了她的内心,精准地问:“因为觉得我不能来救你?”
牧听语无奈地晃了晃手里的衣角:“没有嘛,我都喊阿力来找你了。”
“那你为什么不好好坐着?”
刑泽神色冷着,像是再也压不住火气:“我刚刚,去拿X光片。”
“医生说你的韧带撕裂严重,二次创伤的可能性非常大,差点伤到骨头。”
他似乎想忍一忍,可下一句的语气里都含了明显的怒意。
“——明明受伤了,痛得都要单脚站着了,为什么不乖一点,非要乱动?”
牧听语愣住了。
这是刑泽第一次冲她发火。
他本来长得就凶,压着眉眼看人的时候能把小孩都吓哭,更何况现在语气这么重,压迫感简直扑面而来。
牧听语看着他,缓缓地眨了一下眼睛。
刑泽看着她白皙脸颊上条条道道的擦伤,强行冷着声音:“说话。”
牧听语仰着脑袋,对他伸出双手:“.....抱抱。”
刑泽顿了一下,语气很凶:“抱什么抱?”
“做错了事还想抱?”
“抱抱嘛。”
“不抱。”
牧听语落寞地放下手,眼角微微下落。
“哦,不抱就不抱。”
“......”
他强压着怒气:“错了没有?”
女孩的声音低低的,但很清晰:“没有。”
“......”
刑泽简直气得心脏疼。
他真想去弹她的脑门、想去重重地捏她的脸、或者干脆揍她屁股,反正给她一点教训受,让她知道自己错了,而不是作出这样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反过来气他。
可她身上哪哪都是伤,只用看一眼就能让他心痛得不行,更别说教训她。
而且即便她没受伤,他也知道,自己根本狠不下心。
这个小混蛋,明明心里门清,仗着自己喜欢她,就这样上赶着来气他。
爱闹腾就算了,但她这样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上次痛经还坐楼道口冻个半夜,这次脚都受伤了还要逞强往上扑腾,不但不乖乖认错,而且还要往他已经碎掉的心上踩一脚。
她怎么会知道,他的那颗心早在打不通电话的时候就已经悬在铡刀下面了。
在他冲出门找人的时候、每敲开一户村民家门的时候、每得到一个他不希望的答复的时候,那股被锁链五花大绑的劲都会一寸寸变得更加用力,直到勒得他的心开始溃烂,开始喘不过气。
直到手电筒灯光照在她身上的那一瞬间,那颗溃烂的心才从他身上挖了出去,跟着他的女孩一起摔下山崖,碎成了一片渣滓。
他怎么能不气?
他咬着牙,忍着气,声音沙哑地开口:“牧听语......”
突然,他的声音顿住了。
牧听语抬起头,眼眶通红。
一眨眼,一滴豆大的泪珠就从脸颊上滚落,啪嗒一声碎在了洁白的病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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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依旧小肥章~已燃尽(躺)
第43章 抱抱 “想撒娇,有更加合适的场合。”……
刑泽心一抖, 身体比思绪先做出反应,匆匆往前迈了一步,伸出手想替她擦眼泪。
牧听语把头一偏, 躲开了。
她咬着嘴唇, 自己伸出手, 快速地将脸上的泪痕抹去。
但眼眶里很快又蓄上了新的,晶莹剔透的泪水像滚珠一样不断落了下来, 床单上很快就洇湿了一小块。
他的手僵在半空, 虚握了一下。
女孩躲闪的动作是下意识的,显然是在生气。
他紧抿着唇,直接侧身在床边坐下,俯过身去碰她的脸。
这下她没有再躲,只是低着头一声不吭地擦着眼泪, 连头发丝都软软地耷了下来, 透露着一股沮丧的味。
总说安静哭泣的小孩总是比大哭大闹的小孩更惹人心疼。
牧听语显然是咬牙忍着, 一点声音都不肯发出来。
刑泽最看不得她这样, 心都要碎了,哑着声开口:“别......”
他的手避开伤处, 轻轻抚在她的脸颊上,带着不明显的轻颤。
“...别哭。”
可这两个字明显交不了差,牧听语理都不理他,埋着头一个劲地擦着眼泪。
刑泽早就知道她的眼泪多, 一旦哭起来就会没完没了,但还是被她哭得心惊胆战。
眼泪不停从那双平常总平时带着笑意的眼睛里冒了出来, 吧嗒吧嗒落在他的手背上,湿漉漉的,他怎么擦也擦不完, 连纸巾都忘了拿。
全身上下的火气都像被当头浇了了一桶冷水一样,彻彻底底凉了下来,一丝都不剩。
病房外面一门之隔,护士推着推车经过、患者与家属轻声交谈、医生嘱咐病人按时吃药......所有声音在他听到女孩的轻微哽咽声时,都骤然模糊了下来。
刑泽全身都紧绷着,伸手将她轻轻揽在怀里,求饶一般说道:“......不哭了,好不好?”
牧听语固执地低着头,一句也不搭理他。
他没了办法,凑过去小心翼翼地亲吻她的眼睛和脸颊。
眼泪进了嘴里,又咸又凉,似乎还带着碘伏的苦味,连带着他的心都涩苦了起来。
“对不起,我......”
他低声下气地道歉:“我不该凶你,我做错了......”
“刚刚也不是故意不抱你,你的脚不方便......”
听到这句话,牧听语终于肯抬起眼看他。
她的睫毛沾了水汽,变得乌黑湿漉,看上去十分可怜。
刑泽轻轻吻上她的眼睛,略带粗糙的指腹抹去眼下的泪痕:“生气就骂我,不哭了,等下要头疼。”
牧听语慢慢眨着眼睛,睫毛轻轻动了动。
刑泽感觉自己的嘴巴像被湿哒哒的小尾巴扫了一下,心里软成一片,低声着:“理理我。”
牧听语终于动了动嘴巴,轻声开口:“......”
刑泽没听清,把耳朵凑了过去:“什么?”
女孩的声音还哽着,可还是咬着牙,愤愤地说:“借口!.....渣男!”
刑泽:“.......”
他冤极了,下意识开口:“我没.......”
可看着女孩通红的眼眶,他还是停住了话头,硬着头皮应了下来:“好,我是......”
“为什么不方便?”
牧听语打断了她,一抹眼泪,伸手一推他的肩膀示意他站起来,然后抬起小腿把压在脚腕上的冰袋尽数掀翻。
刑泽生怕她又碰到受伤的地方,心都提了起来,十分头疼地伸手虚护着。
她把两条腿都挂到床沿,仰起头看他,不服气地说:“特别方便。”
然后,朝他伸出了双臂。
好不容易能让她停了眼泪,刑泽此时此刻真是什么都能依着她。
他俯下身托着她的腿根,把她抱了起来。
牧听语的双腿自然悬挂在他身侧,双臂勾住他的脖子,贴进了他的怀里。
刑泽对她这副样子一点办法也没有,另一只手还没揽上她的腰肢,就听她兴师问罪道:“你生气就生气,为什么不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