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头北方的獒,素来就不是什么良善之辈,背地里图谋着将人吞吃入腹,面上装着朗朗濯日的干净样儿。
薛敖蹭了蹭小姑娘的下巴,直到身下的人发出撒娇一般的埋怨,才微微退开。
“你在想谁?”
他声音低沉,“嗯?陆霁宁。”
岸上青草濡湿破碎,银袍之下活色生香。
——我对你,从来都不算清白。
第32章 悸动
薛敖在辽东的时候就听老兵说过, 饿狠了的狼要吃人的时候不会生扑上去,而是会露出尖锐的獠牙,绷直脊脉, 在对峙中磨灭对方的勇气与生机。
一击毙命。
薛敖那晚把阿宁抱回房间, 除却在塘边时的荒唐失礼, 他再不敢多做些什么。
那是雪精玉怪一般的小姑娘, 哪怕再悸动燥热,却也被心中溢出的不忍与怜惜压了下去。
薛敖叹出一口与年纪不符的长气,在阿宁房间的圆椅上枯坐了一夜。
阿宁第二日睁眼的时候, 见到凑上来的少年还有些懵,彻底清醒之后便被翻涌的记忆湮红了双颊。
她能感受到嘴唇的肿胀红润, 昨夜的纠缠在她脑中流转, 再抬首时就是满脸的别扭与紧张。
阿宁看着对面的少年, 抓紧身上的被子。
“对不住”,纵使他决意不再退,可看到小姑娘这般可怜样儿,不忍再逼她, “是我没忍住,唐突你了。”
阿宁长睫微颤,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是欢喜的,这毋庸置疑, 心口那只张牙舞爪的猫叫她无法平复下来。
薛敖挠挠头, 又开口道:“醒酒汤我昨夜煮了一些,在炉子上温着, 你一会记得喝。”
阿宁小声应下, 薛敖又嘱咐道:“吃些易食化的早膳,省得不舒服。”
明媚的晨光透过窗扇打下一片绮丽的晖影, 阿宁看到的,是熠熠的少年和满室春光。
“我今日要进宫,不能陪你”,薛敖蹲下身,仰望阿宁带着水气的眸子,“别生我的气,阿宁。”
...
没人知道景帝打着什么主意,照理说辽东王军权在握,薛敖本应被放在南衙五皇子手下为皇家造势,而不是与同样出身武将世家的谢缨共事。
可诏令已下,各部司都知道辽东王世子被景帝扔进了禁军总部,虽是禁军的副都指挥使,官阶比谢缨低了半阶,行的却是监察北司一职。
薛敖这些年在辽东生活,并未参加过上京的武选,这般被塞进禁军倒是引起了许多人的不满。
张幼栎就是其中最为不满的人之一。
他出身中州五社最为富庶的泽州,家中是泽州的百年望族,宫中的静太妃是他姑祖母,二皇子是他表哥。这般家世虽是比不上蔺锦书,却也可以在上京横着走。
张家疼爱这个嫡幼子,费了力气才将他塞进禁军的南衙,流水般的金银砸进去,却也只能叫他担了校尉一职。但只要在禁军手下,便是这样说出去,也够他比旁人傲上许多。
可是薛敖,这个藩王世子,甫一进京便讨得陛下欢心,迷人眼的赏赐自不必说,如今竟直接将人塞进了蔺都督手下,监察禁军北司神机。
他早有耳闻这位北境世子的威名,身负神兵,天生神力,上京人传疯了说他是莲白神山的獒王转世。去年冬日北蛮进犯,这位骁勇世子深入敌营的故事被传的神乎其神,更让张幼栎心生厌恶。
与谢缨一般的让人厌恶。
蔺都督下令,叫南衙北司一同查近日城内外的男女无故失踪一案。可南北两家明争暗斗多少年,谢缨上任之前,北司明里暗里吃了南衙太多的亏,这下一共事,也是针尖对上麦芒。
虽是内讧不止,可南衙北司本就是禁军的精锐,这么一查下去,竟发现了一条从上京达至中州的略卖线。
消息一上报,景帝下旨大查特查,城中许多官员的儿女都被拐子弄走,更遑论手无缚鸡之力的平民百姓。
天子脚下,这帮人太过猖狂。
薛敖跟着北司这群人忙的不可开交,查案子倒还好,只是谢缨像是盯死了他,今日马厩坏了,明天兵器生锈,都要找他过来掌眼。
那人一脸欠揍,语气懒散,“副都指挥使大人监察北司,还请尽职尽守啊。”
薛敖险些咬碎了后槽牙。
他已有数日未曾见过阿宁,每次刚要动身,谢缨就像是在他头顶安了眼睛一般的缠上来。
听闻阿宁与蔺锦书的帮扶堂却在上京办的如火如荼,陆家的铺面在原有的基底上大肆扩张,正值缺人之际,而只要拿着照身贴与公验,老弱伤兵就可以进入陆家各铺面分到合适的活计,绿云山下连排的屋舍都是予他们的住处。
这帮扶堂打着蔺家的名号,一经筹办算用,百姓口口相传蔺家高义,也乐得捧场陆家的商铺,成就善事。
张幼栎有所耳闻这帮扶堂,听说与蔺家挂上钩,他本无意招惹,却听手下的人说,这帮扶堂的东家是个北面来的姑娘。
北面?
张幼栎接着往下查,不光查出这位东家是新科状元的亲妹,更获悉她还曾与薛敖订过亲。
只是不知为何后来不了了之,想必是辽东王府嫌人出身商户,薛敖又眼高于顶,才这般作践人家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