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遇见丛樾真好。
好到，可以让她忘记所有不开心。
“嗒”的一声，玻璃杯掷落桌面的声响在空间里回荡，让谢知栀从过去的时光中回过神来。
她愣怔地看向身边的男人，他穿了一件黑色衬衫，办公室里的光线比外头要昏暗。
此时，他像没骨头似的靠在椅子上，额前的碎发遮了点眉眼，带着点不自觉的冷意，模样有些慵懒而困倦。
时过境迁，才发现，曾经那个笑着问她讨要运气的少年，肩膀已经变得这么宽阔，强大到足够为了心之所向的梦想付诸行动。
“AI＋医疗。”丛樾看着她，唇边漫着一丝笑，“以后的医学一定有无限可能。”
谢知栀眉心微动，等他继续往下说。
丛樾眉眼意气风发，玻璃珠子的瞳孔像映着光，他稍稍偏头，扯了下嘴角，缓慢地说：
“小迩，这里的一半是为你存在的。”
他会亲手打造一个全新的世界，送给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第31章 男朋友可以到你的梦里躲一躲吗？
晚上，谢知栀做了个异常混乱的梦。
她站在虚幻又飘渺的空间，脚底踩着一片流水，梦里都是黑色的碎片，不规则的玻璃尖锐，像是能刺入人的骨头深处。
画面翻转，到处都是言辞犀利的声音。
“我都跟你说第二遍了，为什么没听见？”
“大家快看，谢知栀是个聋子！”
“谢知栀的耳朵有个奇怪的东西。”
她眼神无法聚焦，麻木的往前走。
“你和谢知栀是同桌？”
“她有一只耳朵听不见，是个聋子你知道吗？”
“你居然喜欢一个残疾人？”
她缓缓伸手，试图拔开挡在身前那些乱七八糟的碎片，被刺了一手的血，血往下滴，流水变成了惹眼的红色。
“小迩，哥哥出事了！”
“你哥哥这个情况，不可能再飞了。”
“我们离婚的事，先别告诉孩子。”
此时，扭曲的画面一转，谢知栀看见了小时候的自己，她表情冷漠，背脊僵硬，独自坐在书桌前，重复着同一个动作。
黑色的笔在周记本上画着无规则的线条，像个字母S。
去死，去死，那些人全部都去死！
阴暗的念头像野草般持续疯长，谢知栀头疼欲裂，忽然间，她不停画画的手被人捉住。
木偶像是有了生命，她呆滞地眨了眨眼睛，慢慢抬起头，对上少年丛樾的目光。
她唇角扯出一丝笑，丛樾却消失了。
眼里的光渐渐黯淡下去，她重新捡起笔，听见一个和那些不同的声音在叫她：“谢小迩。”
她循声回头，再一次看见了冲她笑的丛樾。
谢知栀没有犹豫地扔下笔，迎风奔跑着，越来越快，直至整个人扑进了丛樾的怀里。
与此同时，周遭的所有声音消失，那些碎片变成了彩色的，流水的鲜血褪去，手上的伤口愈合。
风停风止。
一切都会变好的。
谢知栀在这个时候，从梦里睁开眼睛。
她适应着无边黑暗，脑海里的思绪放空，盯了会儿天花板，稍稍侧了侧头，透过飘荡的窗帘缝隙往外看。
凌晨两点的夜空，没有一颗星星。
谢知栀掀开被子下床，踩着拖鞋走出房间，搭着楼梯扶手慢吞吞地往下走。
拐了个弯，在这个亮着灯的房间门口停顿了大约一分钟。
而后，她抬手敲响了丛樾的房门。
就这一次，她需要一个拥抱。
丛樾很快拉开门，他穿着一件白色T恤，肩膀搭着毛巾，头发还是湿漉漉的，刚洗完澡。
他看着
她：“小迩，怎么了？”
被这么一问，谢知栀鼻子发酸，她声音委屈道：“丛樾哥，我做噩梦了。”
我的梦好可怕，可以到你的梦里躲一躲吗？
丛樾只愣了两秒，松开握着门把的那只手，走上前一步，低了低头，动作很轻地把她拥进怀里：“没事，有哥哥在。”
谢知栀把脑袋靠在丛樾的胸膛，双手回抱环住他的腰，闻了闻他身上蝴蝶兰香的沐浴露气味：“怎么办，睡不着了。”
丛樾低声：“陪你看电影？”
谢知栀点头：“好。”
小姑娘说归说，没个动静。
丛樾顿时失笑，轻拍她后背：“你不松手，哥哥怎么去客厅打开电视机？”
谢知栀张了张嘴，没还等开口。
接着，他语气意味深长：“想抱的话，等会儿再给你抱，行不？”
“……”
谢知栀讪然松手，退了一小步，仰头盯着他：“我想在这里看。”
“这里？”
丛樾回头瞥了眼：“在哥哥房间里？”
“嗯。”谢知栀指了指，“不是有投影仪么？”
丛樾听着小姑娘的语气不像是开玩笑，他也没什么意见。
房门彻底打开，他微扬下巴：“先进来。”
谢知栀走进去，这里比她的房间小了点，但格局没什么变化，大差不差，也很干净，没有传说中男生的脏袜子会到处乱扔的场面。
睹见有一张米色的小沙发，她先坐在右边，留了个位置给丛樾。
“想看什么？”
“都行。”
丛樾吹干头发，给谢知栀递了一条毛毯，他调试着投影仪，一边在手机上搜电影，往下划了大半。
“吱呀”一声，谢知栀注意到虚掩着的门又被推开了，毛绒绒的一团白色小东西摇尾巴跑进来，挨着她来回溜达几步。
“你也睡不着么？”谢知栀摸了摸七总脑袋。
七总舔了舔她的手：“汪！”
丛樾最后选了部日本的电影，名字叫《余命十年》。
他把房间大灯给关了，留了两盏床头的壁灯，坐到谢知栀的身边，盯着眼前的影片开始看。
谢知栀屈起双腿，抱住自己，下巴搭在膝盖的位置，瞅了眼丛樾，有些欲言又止。
丛樾余光捕捉到她的表情，瞥了眼空调的方向：“冷？”
“不是。”谢知栀摇头，实话实说，“你怎么离我那么远？”
丛樾缓慢地抬了抬眉梢，垂眼看两个人之间的位置，大概留了一个七总。
他语调闲散：“谢小迩，你这是在跟哥哥撒娇？”
“……”
憋了半天，谢知栀面不改色地往他那边移了移毛毯：“我怕你会冷。”
“行。”
丛樾懒洋洋地调整了下坐姿，倏然靠近了点，让两个人只剩下差不多一个拳头的距离。
他象征性地在腿上盖了个毛毯角：“够不够近？”
“……”
谢知栀满意：“够了。”
丛樾掐了下她的脸：“谢小迩，注意点，嘴巴都要收不回来了。”
“……”
电影慢慢开始渲染情绪，女主只剩下最后十年的生命，与男主倒数为期的爱情。
爱与死并不只是对立的关系，他们可以共存于一个时空，因为，总会再见的。
谢知栀看向丛樾轮廓清晰的侧脸，他不笑时，模样在暗光下显得有些冷漠，透着一种生人勿近的疏离感。
她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出声：“丛樾哥，如果生命真的只能剩下十年，你会怎么办？”
丛樾：“完成六号计划。”
谢知栀温和道：“这件事对你很重要是么？”
“嗯，这也是我外公的遗愿。”丛樾淡淡扯了扯唇角，“另一半是因为他。”
总要有人去做，那就让他来吧。
丛樾：“小迩呢？”
“只要你在我身边，我便无所畏惧。”
丛樾微怔：“嗯？”
谢知栀含糊：“这部电影的台词。”
丛樾笑了下，直勾勾地看着她，眼底眸光微转：“哥哥刚才还以为你在表白。”
“……？？”
“哪有啊！！”
突然提高的音量吓了七总一大跳，它吐掉嘴里的拖鞋，站起来望向谢知栀的眼神十分懵懂。
大眼瞪小眼，谢知栀耳根快速烧起来，有种小心思当场被人戳穿的感觉。
而且这人还是她暗自喜欢的对象。
此刻，她脑海里像是有一台复读机，循环播放着“表白表白表白”两个字。
谢知栀恼羞成怒，拉远了点距离，板着一张脸：“我怎么可能跟你……表白。”
要表白也不会是现在。
再怎么说，也应该有一个合适的场合才对。
而且，就算是她先喜欢，他就不能主动么？
哪有什么都让女孩子先来的道理。
“不可能么？”
丛樾说完，悠悠地停顿了几秒，若有所思地拉着语调：“也是，小迩有喜欢的人了。”
谢知栀：“……”
“还喜欢了很久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