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桥是谢知栀的外婆家。
她垂下睫毛,落下一片阴影。
丛樾唇角抿起一丝浅笑:“扑了个空,就回来了。”
谢知栀:“对不起,我没等到你。”
他从来,都是对她说话算话的。
“胡乱道什么歉呢。”丛樾拧眉,伸手掐她的脸,“现在不也见到了?”
谢知栀眨眼睛,眼角有些红了。
丛樾指腹蹭了蹭,轻描淡写道:“不仅见到了,还住哥哥家里,不仅住哥哥家里,还……”
谢知栀抬起头:“你闭嘴!”
“……”
下车后,丛樾推开栅栏门,突然感觉到衣角被拽了一下,他缓缓回头,脸部棱角分明,逆光而立的身影颀长高立,半垂眼眸异常清澈。
他看着眼前的小姑娘。
谢知栀笑着,郑重其事地说:“丛樾哥,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我也会,对你说话算话。
我会走到你的路上,陪着你。
直至得偿所愿。
-
周五,丛樾接谢知栀放学,两人去了市中心一家餐厅吃晚饭。
人挺多,丛樾提前订了二楼偏安静点的位置。
疯子飞艇的演出地址是在滨江的一个小镇,谢知栀计划明天的出发时间:“丛樾哥,我们坐大巴去吧,晚上十点还有最后一班车可以回市里。”
丛樾翻着菜单,点了辣味的,还有甜品,随口说道:“都听你的。”
谢知栀往后看了看:“我去洗个手。”
女厕所要排队,谢知栀等了几分钟,擦干净手后原路走回去,刚准备在转角处拐弯,听见另一道熟悉的声音。
陆云帆站着,脸色有些生气:“丛樾,你他妈的还要怄气到什么时候?”
丛樾语气慢悠悠:“人民教师说脏话?”
“……”
“你别老转移话题。”
陆云帆叹气:“那天你说要回家,爸都没允许我们动筷子,吩咐周嫂在厨房一遍一遍热着汤,他年纪大了,拉不下这个脸,你还不知道吗?”
“不知道。”
丛樾:“麻烦靠边点,影响我吃饭了。”
“……”
陆云帆气不过,沉着声:“你的房间爸一直没让任何人动过,他每天晚上都会去里面待很久,有时候第二天早上才出来。”
丛樾坐着,一直没吭声。
陆云帆沉默了几秒,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时碰上谢知栀,小姑娘一脸的不高兴:“陆老师,你要是再骂他,明天学校就会有你的举报信。”
“我没
骂。”
谢知栀:“你刚才骂了。”
“……”
到底谁骂谁?
陆云帆:“谢知栀,你帮亲不帮理,白上学了?”
“连亲都不帮的人,才是白上学了。”
“……”
谢知栀冷着声:“以后陆老师见了我们还是避着点吧,滨江的餐厅那么多,总有适合你的,不必凑一块。”
陆云帆:“……”
不是,凭什么他躲着啊?
“不好意思啊,我家小孩就是这么个脾气,你担待点。”
丛樾气定神闲地轻笑了下,他表情平淡,嗓音却带着说不出的冷意:“要是实在不行就咽下这口气吧。”
第33章 男朋友你听得见吗?
陆云帆离开后,谢知栀浑身的刺都收了回去,她慢吞吞坐到座位上,脸色还是没太高兴。
服务员把菜送过来,丛樾盛了碗清汤给谢知栀:“怎么比哥哥还火大?”
“就不想让别人那样说教你。”
谢知栀勺子搅着汤,认了一会儿没忍住,气鼓鼓地:“不管是什么事,凭什么让你先拉下脸啊。”
丛樾看着她,神色有些微妙的变化。
谢知栀思考了下,认真地说:“明明应该是做错的那一方先道歉才对,你又没做错什么。”
她沉默了几秒:“你也才二十五岁啊。”
从十五岁就开始独立赚钱了,这十年的时间里往返两个城市,一直都在一个人生活,丛樾没欠谁的,也不需要给谁低头认错。
就算是彼此的亲生家人,也不可以仗着父亲的身份去伤害自己的儿子。
有些伤害发生了,是永远不可逆的。
丛樾扬起眉梢:“现在不觉得哥哥年纪大了?”
“哦。”
谢知栀:“今年二十六了。”
“……”
“男人不都是三十而立么?”谢知栀喝了口汤,轻声说,“你想做的事情一定会完成的。”
说完,谢知栀抬起眼眸,倏然对上丛樾的目光。
原来他一直在盯着她看。
四目相对间,他的那双眼睛太过好看,像会勾魂摄魄,谢知栀不自觉捏紧了手里的勺子,木讷地先移开视线,盯着窗户外看。
丛樾:“在别人那儿是,在你这儿不是。”
“嗯?”
丛樾缓慢地滚了下喉结,笑了笑:“在你这儿,哥哥没做错也得道歉。”
“……”
吃完饭,谢知栀想着家里日常用品消耗得差不多了,和丛樾去了附近的一家地下超市。
顺便买点零食,明天可以在大巴车上吃。
丛樾慢条斯理地推着购物车,谢知栀往里扔东西时会注意瞥一眼有没有易过敏食物。
逛到饮品区域,谢知栀吞吞吐吐地开口:“丛樾哥,陆老师他……”
丛樾听闻,从手机屏幕上撩起眼皮,等她继续往下问。
谢知栀挠了下脸:“近视多少度?”
“……”
其实她想问的是陆老师和他母亲怎么样?
但好像这个话题没那么容易开口。
沉默的短短三分钟,谢知栀已经脑补了各种大型电视连续剧的剧情,想象小时候的丛樾穿的怎么样,吃的怎么样,有没有受欺负。
丛樾:“四百度。”
“?”
谢知栀惊讶丛樾居然真的知道。
“他现在戴着的眼镜是我给买的。”
丛樾微眯起眼,哂笑道:“初中那会儿和同学去玩,地摊上套圈赢的,正好不想要就给他了。”
“……”
可那明明是GC家的经典款镜框。
谢知栀挑了一件青柠汁放进购物车,瞅了眼丛樾,心里默默松了口气,看来,并不是她想象的剧情。
那就好。
心情放松下来,谢知栀脚步也跟着轻快了。
她打开冰柜,拿起两瓶粉红色盒子的牛奶:“你怎么就只喝这一种牌子的?”
丛樾吊儿郎当:“哥哥这叫专一。”
“……”
谢知栀在看生产日期,随意说了句:“可是还有很多新口味你都没尝试过。”
“没那个必要。”
丛樾盯着她的背影:“已经遇到最好的了。”
-
疯子飞艇的演出时间在傍晚,听说小镇那里有个白色蘑菇的天堂湖,谢知栀和丛樾早上出发,打算提前去逛一逛。
在车站等了几分钟,两人上了黄色的大巴车,坐到后面倒数第二排的位置。
三月底的天气已经有些热了,谢知栀穿得不多,也觉得后背隐约在冒汗,大巴的窗户还开不了。
她看丛樾,闷着脸:“热。”
丛樾好笑:“是谁要坐大巴?”
“……”
谢知栀有点心虚,嘀咕说:“我没想到今天温度有这么高。”
车上有其他乘客也热得不行,跟司机大声嚷嚷了几句,都没得到回应。
这时,丛樾趁着红绿灯停车的时间,起身走到司机后面空着的位置,低声说着什么。
司机回头,听了几句话,然后移开视线,奇怪的眼神上上下下打量着谢知栀。
谢知栀:“?”
绿灯刚好到最后三秒,她看着丛樾回来,很快感受到空调的冷风吹在脸上:“你刚才跟司机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
“那他怎么突然愿意开空调了?”
丛樾轻笑了声:“说我俩打赌,我要是赢了钱分他一半。”
“……”
车子继续往前开,谢知栀从背包里摸出一小袋话梅,她撕开包装,送了一颗进嘴里。
然后再从里面再拿了颗给丛樾:“吃么?”
丛樾在接电话,瞥了眼她手里的东西,眼角弯了弯,往她那边靠近,张开嘴巴。
谢知栀看明白了,这是要她投喂的意思。
“……”
不是还有另外一只手么?
沉默了好几秒。
谢知栀心里的小恶魔“扑哧扑哧”扇动着翅膀,她不动声色地放下手里这颗,从袋子最底下找到一颗裹满酸粉的。
而后看准了丛樾听完那边的话,正准备开口说时,动作很快地把话梅塞到他嘴里。
丛樾毫无防备,感受着酸又涩的味道蔓延整个口腔,他呛了下,轻咳了好几声。
谢知栀默默撇过脑袋,背对着丛樾,对窗户外面无声地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