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知栀往嘴里塞了口饭，安静瞅他一眼，这人没事还喜欢自我反思呢。
她不说话。
丛樾也不着急，过了半个多小时才再次开口：“吃饱了？”
“嗯。”
“说吧。”
“说什么？”
“烟。”丛樾往桌面扔了一盒东西，压着声，“什么时候开始抽的。”
谢知栀低头喝水：“很早了，高一。”
这姑娘被抓包还挺淡定。
他一直以为是自己影响了她，经常不顾形象地在家里抽烟，所以导致了小姑娘把这方面学了去。
毕竟她这个年纪容易觉得这种事酷炫。
但丛樾听到了什么？
高一。
这破玩意从高一就开始了。
丛樾眼睛没从她脸上移开：“压力很大？”
谢知栀如实说：“有一点。”
“那怎么不和哥哥说。”
“你最近很忙。”谢知栀掰着手指头强调，“直到今天，我已经一个礼拜没在家见过你，都快要忘了你长什么样。”
“……”
“从明天开始，我晚上都会在家。”
丛樾依旧漫不经心，但语气不容拒绝：“你年纪还小，这东西不准碰。”
谢知栀对这个说法表示不服气：“那你为什么可以？”
丛樾好严肃，凶死了。
可她又觉得有点好笑，一时没忍住，笑了声，不敢再看他，又赶紧夹了块排骨吃。
丛樾眼皮一跳，沉着脸：“谢小迩，哥哥和你说正经事，不准嬉皮笑脸。”
“……”
丛樾：“家庭会议，懂么？”
“哦。”谢知栀拉下自己嘴角，“既然是家庭会议，那就可以商量对不对。”
丛樾不咸不淡地嗯了声。
“咱俩约法三章，你不碰我就不碰。”
“……”
丛樾默了两秒：“行。”
小姑娘的脑袋都快埋到碗里，又不说话了。
丛樾觉得自己着急之下可能没控制好语气，有点凶，于是声音放轻了很多：“小迩，今晚的话不是怪你的意思，你不管做什么都没错，你一小孩懂什么。”
“要有错也是丛樾哥没照顾好你，但把所有情绪都依赖在一根烟上，不管用。”
小姑娘眨眼睛，挠了挠脸蛋，小声地说：“我知道了。”
很乖。
丛樾你可真他妈的会教孩子。
没想到下一秒，谢知栀语出惊人：“其实这烟不是我抽的。”
丛樾怔了怔。
小姑娘笑得眉眼弯弯，像只计划得逞的小狐狸：“但你答应的事不能反悔，这礼拜每天晚上我都要在家里看到你。”
“……”
凌晨，夏进宝意料之中接到丛樾的电话。
“你有病？”
“你才有病丛樾，你还病得不轻！”
夏进宝清醒过来，瞪着天花板：“小迩妹妹手腕上的东西，你别告诉我是路边夜市摊十块钱的同款。”
谢小迩高烧不退，他想起那条手链，外公早年在佛前求来的，以前戴在丛樾母亲的手上，是遗物。
“你打算把家底都掏出来送人家小姑娘？”
丛樾挑眉：“怎么？”
“……”
“你真完了丛樾。”夏进宝咬牙切齿，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你彻彻底底完了。”
-
丛樾没食言，只要谢知栀回到琉璃巷，不管多晚，都可以看到他等她一起吃饭。
谢知栀喜欢这样无波无澜的日子。
这段时间关于人工智能的报道越来越多，吉山医院第一台与机器人合作的心脏手术备受媒体关注。
二楼房间里，两人在闲聊。
谢知栀看着电脑：“丛樾哥，手术时间安排在什么时候？”
丛樾霸占着房间里最舒服的沙发，慢悠悠地翻她学习资料：“六月中旬，病患体征还在观察。”
谢知栀认真：“一定会成功的。”
丛樾笑了声：“暑假想去哪儿？”
“还不知道。”
杨童帆和熊秋这两天在商量着来滨江找谢知栀玩，还是把谢知栀从滨江拐出去玩。
她去哪儿都无所谓，就是想把丛樾也一起拐走。
谢知栀回过头，刚想说点什么，话锋一转：“你又在我书上乱画？”
“不像么？”
“谢小迩。”丛樾扯着嘴角哼笑，抬起眼皮，笔尖轻敲书上的简笔画，“生气包。”
“……”
谢知栀：“你还我书。”
“自己拿。”
谢知栀眨眨眼睛，安静看了他几秒，接着乖乖地往前走过去，伸手就扑了个空。
丛樾欠欠地往后仰，直接坐在沙发后面的桌子上，书举高，她根本够不着。
“丛樾，你好幼稚。”
“又没大没小。”
“你哪里像个大人了？”
谢知栀抿唇，较上劲了，“下来。”
丛樾肆无忌惮地拿书拍了拍她发顶：“叫哥哥就还你。”
谢知栀不搭理，打算自己动手抢回来，一股脑踢掉拖鞋站在沙发上，蹦跳着去够他手里的书。
丝毫没有注意到此刻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近到只要丛樾稍稍一偏头就可以碰到她。
丛樾一动不动，懒懒地掀了掀垂着的眼皮子，盯着近在咫尺的小姑娘看，人畜无害的乖巧脸蛋，皮肤因为生起气而泛起薄红，又长又密的睫毛衬得一双眼睛水汪汪，拽着他的手都没什么劲。
这哪儿是在生气，这是在撒娇。
“小迩。”
谢知栀顿了顿，下意识地侧头看他。
丛樾唇角渐渐小幅度地弯起来，喉结轻滚了下，低笑，心情极为愉悦：
“六号计划快要完成了。”
未来的无限风光里，所有的意气风发与踌躇满志，有你也有我。
陪你笑陪我闹。
……
夏进宝抱着一堆文件夹回来，左右没看见人，松手丢在了客厅里，接着往二楼方向走。
结果差点撞上个白衬衫的鬼，他吓一跳：“你抽烟躲这儿，演电视剧啊？”
说完，夏进宝推开庄达，抬脚就要走，胳膊被拽着，退回原地：“欸，先别上去。”
“怎么就不能上去了，我有事找丛樾。”
庄达：“等会儿再说，你别犟。”
“……”
夏进宝愁得也打了根烟：“不是，你先说你要干嘛？”
庄达吐出口雾：“你觉不觉得……”
“？”
思索片刻，庄达最终摇摇头：“算了，这事问你也没用。”
夏进宝啧声：“你这样学丛樾说话就很没意思了。”
庄达：“那我问你，恋爱怎么谈？”
“怎么谈？”夏进宝歪头，眼神上上下下打量庄达，难以启齿地问了句，“你该不会想和我谈吧？”
“……”庄达难以置信：“白痴。”
第47章 男朋友乖乖的。
对于谢知栀来说，烟这东西早就被扼杀在了摇篮里。
那次是寒冬，被墨水染了一半的作业没法儿写了，谢知栀放学后就丢进了垃圾桶。
回家路上经过一家小卖部，她停下来踢了踢路边的石子，然后沉默着走进去。
小卖部的老板认识谢山檀，也认得他的小女儿：“来给你爸爸买烟？”
“嗯。”谢知栀点头。
什么烟她不认识，看着烟盒好看就要了。
没有人在家，谢知栀睡不着，拿着烟，裹了件大衣往阳台的方向去。
对面的大楼灯火通明，谢知栀一屁股坐地下，茫然地盯着某一个亮光点发呆。
记不清从哪一天开始，
她发现自己的左耳听力下降了，不知道以后会不会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聋子。
她会变成封闭的，听不见一点声音，没有人和她说话，没有人叫她名字。
会变成一个大麻烦。
打火机一下一下地扣响，许久后，她点燃了一根，转在指间，任凭风吹灭。
不知道过了多久，谢知繁回来了。
谢知栀下意识地把脚往里挪了挪，因为视角偏差，谢知繁没注意到她。
听不清的窸窣声音响了一阵儿，又很快安静下来，谢知栀在玻璃反光里看见狗血电视剧集的转换画面。
接着，谢知繁的电话开了免提。
“这么晚没睡？”
谢知栀愣了下，侧耳朵。
谢知繁拿了颗青苹果削皮：“大忙人啊，哥们的信息都已读不回。”
丛樾：“你又不是我老婆，没影响。”
谢知繁：“做你老婆岂不是很惨，一年里能见你两个月吗？”
“……”
丛樾说起别的：“你和容烨霖要开一家俱乐部？”
“啊。”谢知繁半真半假地说，“想不开，有空玩点刺激的。”
丛樾顿了下：“没消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