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
嗡嗡嗡——
手腕的智能手环蓦地震动,发着明亮的红光,检测到她的心率超标血氧过低,发出警告。
“嗬——”
她被震醒,像溺水的人突然从水里被救起来,胸腔猛地灌入氧气,大口大口地呼吸。
空荡的房间里,只有智能手环震动的声音和她剧烈呼吸的喘息声。
林听晚撑着胳膊坐起来。看了眼表盘显示的心率,她掀开被子下床,拉开窗帘,推开窗户。
空气凉薄,却新鲜很多。
街灯盏盏,勾勒着这座城市的轮廓,空旷的街道上偶尔有车辆经过。
凌晨三点半,林听晚皱着眉缓了缓气,手环的警示停歇,她转过身背靠窗户,眉眼倦怠。
不敢再睡,也睡不着了,怕一闭眼又是噩梦。
有些头痛。
啧了一声,她非常烦闷地抓了抓头发,趿拉着拖鞋下楼。
在一楼岛台倒了半杯水,她仰头咕噜咕噜,鼓着双颊大口喝掉,又转身打开冰箱,拿出冰块和傍晚在超市买的饮料。
瓶瓶罐罐在她的手里来回摆弄,她动作不小,但声音不算大,毕竟没有酒吧里那些专门调酒的杯具。
椰奶本来是她打算明天早上喝的,这会儿被她用来调酒。
她和屈炀不一样,屈炀调这玩意儿没那么讲究,反正下一秒就要喝进自己肚子里,好喝就行。不像她,哪怕是在家自己调一杯喝,也要把点缀那一步做完,然后拍个照,精致得很。
可她今天没有心情拍照,于是薄荷叶刚放上去,就被她捻走扔进垃圾桶里。
这杯酒颜色算不上漂亮,菠萝汁和橙汁混在一起淡淡的黄色,透着椰奶的白。
味道有点像椰子冰淇淋。
精神过载,她整个人很混乱。屈腿坐在客厅沙发上,她边喝酒边发呆,双目失焦。
整个世界极其寂静。
酒喝到一半,手里突然一空。林听晚愣了下,回过神,抬头看去。
季琛拿走她手里的酒杯,顺势喝了一口:“什么名字。”
很明显他问的是酒。
“止痛药。”林听晚伸手去抢,站在沙发上整个身子探出去,“要喝自己调,抢别人的酒太没品了吧!”
季琛单手捉住她纤细的手腕,接住她。拿着酒杯的手举起来移开,他的身体是一堵墙,她碰不到。
季琛喝完剩下的半杯酒,手腕一扬,慢悠悠点头:“嗯,我没品。”
“……”无赖。
林听晚噎了下,气的想咬他。扯扯嘴角,怒目而视,一双漂亮的眸子狠狠瞪着他。
她半个身子挂在他的身上,他一只手阻拦她的行动,也护着她,避免她一不小心踩空掉下去。
见她怒气冲冲地盯着自己,嘴巴微微张合。他低眸,眼底盛着笑:“想骂我什么?”
林听晚:“有病!”
季琛挑眉:“就这样?”
林听晚冷哼,皮笑肉不笑:“不敢骂太多,怕你爽了。”
翻了个白眼,她一把推开他,一屁股坐回沙发。整个人从脚趾头到头发丝都透着烦躁、郁闷、坐立难安的劲儿。
要是现在有一个毁灭地球的按钮扔到她面前,她也会毫不犹豫地按下去。
季琛看着她笑,戏谑的眼神敛了些,变得深沉,同室外散不开的迷雾无异。
他拎着空掉的玻璃杯,转身去岛台洗杯子。
刚才在书房开会,他听见动静,中途掐掉会议,出来就看见她坐在客厅沙发喝酒。
看了眼腕表的时间,凌晨三点五十几分。
温热的水从水龙头里流出来,灌满玻璃杯,季琛问她:“是突然醒了,还是熬夜没睡?”
“突然醒了,然后睡不着了。”林听晚跪在沙发上,两只纤长的胳膊搭在沙发靠背,懒洋洋地趴在上面,“你呢?是没有睡吗?”
季琛说:“开会。”
“大半夜开会?”林听晚半张脸压在胳膊里,“这么热爱工作吗?季总。”
季琛把杯子里的水擦干:“忘了?有时差。”
因为时差,按照国内的上班时间,他在这里通常是凌晨或者早上开会。这里是半夜,但国内这会儿是上午,刚开了个紧急会议。
会没开完,他先下线了,会议问题和收尾工作交给卫择处理。
林听晚单手支起脑袋,望着他眨眨眼睛:“体恤员工的好老板?”
季琛挑眼,轻笑:“不是压榨员工的资本家?”
“……”
熟悉的形容词让林听晚心里一紧。她以前去他的公司,误会他压榨员工,当时就这么骂了他。
好记仇啊,一句话的事怎么到现在都还记着。
撇撇嘴角,她把脑袋埋下去,安静了。
季琛把玻璃杯放回原位,宽肩舒展,双手撑在岛台,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她好像经常睡不好。
在国内,第一次搬到他家的时候,她大半夜不睡觉问他要香薰。
如今在英国也这样。
原本以为是环境问题,但前几天在她家她也翻来覆去睡不着,除了醉酒的时候。
和环境没关系,不管是在他家,还是她自己家。她都仿佛一只孤零零飘荡的漂亮鬼,只活在深夜。
不能喝牛奶这些助眠的东西,因为她乳糖不耐受,牛奶也未必真的助眠。酒精麻痹神经,醉到昏睡过去,更是不可取。
而且她酒品很差,喝醉了发疯。
他乐意做她发疯的受害者,但他不在她身边的时候呢……
正思忖怎么哄她睡觉,放在岛台的手机嗡嗡振动。
卫择打来一通电话。
他最近两头跑,前几天跟着季琛过来英国,这两天又回国代表季琛处理一些公务。
“要不是你给的多,我真的会撂挑子不干。”卫择汇报完工作,如是说。
季琛哼笑:“我不够人性化?”
“够了够了,季总人帅心善。”卫择说,“城南地段的招标,林家也来凑热闹了,看样子特别想要。还有岳家,最近在找人搭线,要方家手上那批货。”
季琛的手机就这么放在岛台,开着免提,不介意这里还有一个人。十分开诚布公,公事私事都没打算瞒着林听晚。
林听晚的耳朵敏锐地捕捉到关键词,趴在那里,不动声色地听着。
季琛不咸不淡地应了声:“先盯着。”
“对了,还有个事儿。”卫择的语气陡然转变,似乎是压低声音离手机近了些,“老太太没放过你结——”
空旷的一楼客厅,卫择的声音戛然而止,像被掐断,格外突兀。
林听晚下意识抬头,发现季琛把手机靠在耳边听电话,他刚才关掉了免提。
听见老太太三个字,季琛就感到不妙,立马把免提关了,拿起手机。
期间听漏几个字,他打断卫择:“信号不好,没听清。”
卫择无语地停顿两秒,抑扬顿挫的说:“就是老太太把你结婚这件事一直放在心尖尖上,听见一些风言风语说是林二小姐——你也知道这圈子里的传言有多离谱,不知道传到老太太耳朵里的林二小姐被编造成什么样了。老太太不信,亲自去户籍警那儿查了婚姻关系。知道是林二小姐,她非常生气……”
季琛冷脸:“说重点。”
卫择收敛,语速飞快:“老太太计划下周去英国见林二小姐,恐怕凶多吉少。”
季琛站在岛台内侧,单手撑着岛台,听见这话,他微抬眼眸,看着歪在沙发上捧着手机的人。
“嗯,知道了。”
电话挂断。
林听晚瞥见他挂电话,幽幽开口:“老太太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她刚刚清楚地听见卫择的声音没被掐断之前说的话,猜到了个大概。
结了婚,刚好撞上过年,季家的人多半都知道这件事。季琛一个人回家,名义上的妻子没见着半个人影,不知道季家那一大家子人怎么盘问他的。
只不过季老
太太这个人不在她的百科列表里,没有了解过,从前更是接触不到。
她问的直接,季琛也没含糊,答得客观:“很厉害,会待人接物,但也很严格。年轻的时候是事业女性,跟你看的小说里德高望重的当家主母差不多。”
见她眉头紧拧,表情不太好,他放轻声音,“不用担心,不想见就不见。”
林听晚忧心忡忡:“我躲在后面会不会不太好?过年的时候我就没有和你一起回去。按照礼数来讲,应该是我这个晚辈主动去拜访老太太的。老太太会怎么想我,她对我的印象可能本来就不好。”
“为什么这么想?”季琛说,“你出国留学之前,在国内不一直都是长辈眼里招人喜欢的乖小孩吗?”
林听晚歪着脑袋笑:“不是所有长辈都会喜欢像傀儡一样的乖小孩,尤其我那时候是个脑袋空空的花瓶,像你奶奶这样精明的老人家应该不会喜欢的。再说了,现在的我也不是什么乖小孩,别人口中的版本可能也不太好听。再添油加醋传进老太太耳朵里,你多半要被冠上糊涂的罪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