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琛靠在椅背,一只胳膊随意地搭在她的椅背,垂落的指尖有意无意碰到她的肩膀,姿态散漫,看过来的视线也多了几分悠然:“在英国没喝够?少喝。”
“……”
她两分钟前刚在心里给他发了好人牌。
真过分。
裴清临坐在和林听晚之间隔着一个齐霏的位置,一言不发地看着她和季琛,眸色愈发深沉。他知道,她这个人没有逻辑。她的生活本来就没有逻辑,所以大多数时候根本猜不到她下一步会干什么,心情如何。
这是他看不懂林听晚的地方,却也是季琛最了解、并且有耐心进一步了解的地方。
他再怎么努力,也插不进去。
方隐年还要继续,裴清临却没了兴致,三两句搪塞,下了桌。
.
酒会临近结束,季琛接到卫择的电话。酒吧的选址搞定了,手续需要小嫂子亲自回英国来办理,最迟这个月十五号。
林听晚没有浪费大好时光,也没有整晚和季琛待在一起。她长这么大,参加过那么多大大小小的酒会,头一回觉得这地方好玩。
像一只抓不住的蓝黑色蝴蝶,在会场到处飞。
当然也趁季琛不在,又偷偷喝了两杯香槟。
玩够了,也喝够了。困意袭来,她不想再多待,摇摇晃晃溜达一圈,在大厅门口看见季琛,他在打电话。
等他结束通话,放下手机,她才走过去。不等她先开口,季琛垂眼看过来:“玩够了?”
好奇怪,明明是一样的三个字,语气不一样,表达的意思也完全不一样。不是因为她到处胡闹而准备教训她的那种问话,而是低声温和的询问,就好像她要是说没玩够,他会立马让她转身折回去,玩尽兴了再出来。
然后他也不做别的事,陪她玩,或者就在这儿等她玩尽兴了再接她回家。
她没有遇见过这样的人,也没有被这样对待过。
当初和妈妈说的话,也不完全是随口胡诌。她这样的人,是缺爱的,也是很容易在一些细枝末节上对某个人产生好感的。
但她被温柔对待的时候,第一反应无关爱情,而是感谢。
目的已经不重要了,不管出于什么目的,他做的这些事,她很开心。
“玩够了。”所以温热的风吹起来的时候,她望进他的眼底,笑眼盈盈,“回家吧。”
但季琛和林听晚都喝了酒,没人开车。季琛打算把这辆迈巴赫停这儿,明天找人来开走,拉着林听晚转身往另一边走。
“去哪啊?”林听晚亦步亦趋跟着他。
季琛:“劫车。”
站在方隐年面前的时候,林听晚眨眨眼睛,表情无辜,方隐年则是一脸“又我?”的冤种样。
没办法,他今天参加酒会,带了助理,有人开车送他这个小方总回家。
方隐年无奈地点点头,小鸡啄米似的:“行行行,上车。”
他和季琛的家压根不顺路。
林听晚和季琛坐在后座,想起来和方隐年见过这么多次,今晚还一起玩牌了,都没有他的任何联系方式,而且他是季琛很好的朋友,在季琛身边出现的频率挺高的。
于是她摸出手机,凑到副驾:“加个微信吧哥哥。”
“哥哥?”
敏锐地捕捉关键词,季琛抱着胳膊,冷脸,沉声吐出这两个字。
反问,语调微微上扬。
方隐年顿时觉得背后有杀气。
林听晚偏过头,在昏暗的光线里直直应上季琛的视线,眼神要多无辜有多无辜,说话说得堂而皇之、理直气壮:“比我大的不男人不都是哥哥吗?”
季琛仍然摆着那个姿势,没动,直勾勾看着她,从鼻腔里溢出来一道很轻的嗤笑。
又开始作了。
她来了兴致的时候会故意做出一些招惹他的举动,装腔作势地说一些不着调的话,他早就很清楚。不管是她十八岁那个夏天,还是现在。
她长大了,但也从来没有变。
只不过他并不觉得这种作为“作”的行为放在她身上是贬义。说白了,任性而已。人性的前提是有人惯着,有人兜底,然后仗着这份纵容恃宠而骄。
她能这样,他挺高兴。
“你就和齐霏她们一样喊我隐年哥吧。”方隐年点开手机
,对着林听晚的手机扫了二维码,“别喊哥哥,我心肝颤。”
林听晚哦了一声,语气轻松,但很故意:“颤什么,想起那些漂亮妹妹围着你甜甜地喊哥哥了?”
“林听晚。”季琛沉眸,声线冷了几度。
“吓得!”方隐年骤然拔高音量,压着季琛的尾音急忙开口,“我那是吓得心肝颤,怕有人把我心肝嘎了。”
要不是车子已经开上大马路了,他真想推开车门跳车算了。
之前他还总跟季琛说小姑娘年纪小,家教严,人很乖。这对吗?这让他招教不住,宛如洪水猛兽的人,和他起初印象里的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人呐!
“我真服了。”方隐年说,“我在牌桌上没压你吧,你想让我看不见明天的太阳吗?你忍心吗?这样世界上就会少一个大帅哥,这太残忍了。虽然我确实不是个什么好东西,让女孩儿伤心的事我顺手就做了,但我的命不是命吗?”
林听晚捧着手机,歪歪斜斜地靠在车门和座椅的夹角处,静静看他表演,面无表情地淡淡评价:“哇,渣男。”
“……”方隐年噎了下,“你不懂,当渣男也很累的。”
林听晚无语抿唇,有点也不沟通,但也不会伸张正义讨伐他什么。毕竟在他们这个圈子里,感情渣算什么,只要不是原则性问题,不是人渣,就已经算半个好人了。更何况,他帮了她,她可以哄着自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拉低对他的底线。
今晚岳辰这件事,在她的意料之中,却也是意料之外。她来之前压根没想到他这号人物,但她之前就和季琛说过,所以岳辰出现在这里,跑去找季琛求情,多半是方隐年下了指令,季琛做了推手。
而她,才是这件事真正的源头。
想到这,她满足地咂咂嘴,在心里夸自己,真是个可爱的坏女人啊林听晚。
“我姐怎么喊你?”车里安静不过一分钟,林听晚忍不住又开口和方隐年聊天。她觉得他的性格蛮有意思的,顺便招惹招惹季琛,不然这漫长的路程实在是太无聊了。
方隐年已经在副驾坐好,没有再像刚才那样,扭过来半个身子,把安全带绷得老长。但林听晚一开口,他又立马拉响警报,对后座那人保持警惕,生怕他抬腿踹一脚。
当然他俩一前一后这个座位,季琛要是扯下领带套过来勒他脖子,他今晚也得死在这儿。
想到这,他小心翼翼地从车内后视镜里瞄了眼季琛。
哦,还好还好,他没戴领带。
“林落烟吗?”方隐年坐直上身,离椅背两个拳头的距离,“她没礼貌,对谁都直呼大名。”
“哦。”林听晚点点头,“那我也直呼大名吧,方隐年。”
比林听晚大了七岁的方隐年:“……”
顿时觉得看起来像纯良小白兔的小姑娘,其实是一个邪恶摇粒绒。
然而下一秒,林听晚又冷不丁丢出来一句:“其实你长得有点像我初恋,特别是这个角度。”
“季琛!”方隐年忍无可忍,直呼救命,“你管管你老婆!”
“管不了。”季琛轻飘飘扔来一个眼神,看了眼歪在自己身边,笑得花枝乱颤,眼泪都要笑出来的人。
方隐年真是后悔让这俩人上车,他就该无情地钻进车里让助理一脚油门溜之大吉。
这小姑娘好好地长了一张嘴,在这儿胡言乱语,胡说八道,胡作非为,胡……嗯?她是不是有个朋友叫胡胡?
“诶,你是不是有个朋友叫胡胡?”
“打住。”林听晚脸上的笑立马收了起来,“别找我打听她,我只会觉得你图谋不轨。毕竟你自己都说你不是个好东西,而且恋爱这玩意儿,谈来谈去谈了一圈,身边的朋友全都互相谈过,这很糟糕,像换乘恋爱。我也绝对不允许我的朋友们出现任何我讨厌的配平文学。”
方隐年扯扯嘴角:“没那意思,就是突然想到,好奇她为什么叫胡胡。哪个胡?”
“胡说八道的胡啊。她叫古月,这俩字儿凑一块儿不就是古月胡?”话音刚落,林听晚倏地拧眉,“……靠,你套我话。”
季琛勾着她的手指,看她胡闹,闻言没忍住笑了声。
方隐年是真无辜:“我套什么了?”
林听晚:“她的名字!”
方隐年说:“我要真想查她很难吗?真没那意思。”
林听晚哼哼两声:“你最好是。”
方隐年举起三根手指:“我发誓。”
听见这话,林听晚撇嘴摇头:“别发那没用的东西,老天奶都懒得听。”
“……哇塞。”方隐年不可思议地感慨,完全被她三言两语震撼到了,朝季琛吐槽,“季琛,你老婆这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