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年纪的女孩儿按照常态,也该到了接受基础教育的年纪,但按照这个父亲展露的状况来看,似乎他们两个人的生活与寻常人是脱节的。
“有小朋友在，我在外面等你,要实在是找不到，我就先撤了。”
她决定好心再给这个本地人一次机会。
那位小女孩的年纪不大，要真如这男人所说，是他的女儿，这倒让温岚好奇他究竟是什么缘由，能有这样一位和他五官毫无相似之处的家人。
不出一会儿，那男人拿出三个还未用过的弹匣递了出去。
这款专配给纠察组的枪，已经过时了一两个版本，想在市面上找到匹配的弹药可并不好找。
他将门半掩着，将手里的三个弹匣递给温岚查阅。
通过她说话的声音，他听出来对方是位女性，从没有察觉出的信息素味道来看，应该是位Beta。
温岚清点了里面的数量，一共是六十发的子弹。
她将已经备好的货币凭证递给他，出声询问：“如果只是单纯维持你家庭的生活，我不觉得你目前的情况，需要承担一笔很大的开销。你为什么需要大笔的钱？”
从他女儿并没有打结的长发，和干净的脸庞来看，他确实照顾得很好。
温岚特意补充道：“要是你回答我，我愿意多付双倍的价格。”
不知道是哪句话，撬动了这位本地人的心弦。
他皱着每天，眼眸眨了好几下，经过挣扎后才决意开口说：“就像你所见，我居住的情况并不是很好，只是从生活开销来看，我和女儿的开支并不大，但是我欠了很大一笔数额的欠债。”
“喔？”
他短暂介绍了一下他以及女儿的名字——他叫普达，女儿则叫卡拉。
“我曾经其实也有一份正当营生，直到我遇到了卡拉的妈妈，那是个到这儿想寻死的女人。作为一个带着两岁孩子的Omega，耗费全部力气到达从来没到过的陌生城市，竟然是为了在这儿买到死亡。”
“她的期望已经实现了吧。”温岚说。
否则，普达的表情不会那么怅惘。
普达点头：“因为她做出了这个决定，还愿意花费那么长时间的准备来到这儿，依旧没有改变这样的想法。所以，我并没有想干涉她的打算。”
“你的债务是遇到她之前就欠下的？”温岚问出来她最好奇的问题。
普达面露难色：“那是对我的罚款，我之前的工作因为我的失误，导致了巨额损失。”
“那你为什么会去抚养卡拉呢，交给联盟专门的福利院，也会减少你现在的负担。”
她话虽那么说，不过也能看出来普达和女儿的感情不错，那样的决定太绝情了。但在最开始的相遇，没有做出这个决定，多少是揣着圣人般的救济之心了。
普达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回答道：“在伊卡洛，孩子不算是累赘，但如果将她送到市里的孤儿院里不会和我待着强到哪儿去。”
温岚想了想，这座城市有些复杂的布局，恐怕孤儿院里也纷争不断。
“你没有打探这个孩子其他的亲人，就这样承担这个任务，是不是太随便了？在这种条件下，你都想照顾好卡拉，说明你的性格并不会对别人冷漠旁观，其实她的母亲你肯定试着接近过改变她的想法。”
“这……”普达一时说不出来，可以减轻她疑心的答复。
在主流社会的思想下，Omega总是会受到优待。
真能做到完全坐视不理的人，根本不会在夜色的市集里，买卖的东西那么正常。
除了那把旧式手枪，别的东西放在其他地方卖，并不违规。甚至有很多小玩意儿，怎么看，都像是他给女儿的礼物。
无论怎么说，一个人带着她的孩子到达黑市伊卡洛是为寻死，温岚对这海龟汤一样的叙述不免好奇。
汤面既然是一个带着孩子的人来伊卡洛寻死，那么汤底是什么？
普达没有对她讲出全部事实，可能他的话语里，有对他的美化，也有在因果顺序上进行乱序。
温岚还是遵守承诺，将许诺给他的货币凭证又多给了一张，没有想要留下的打算。
可普达似乎没有想就此好聚好散的打算：“请别那么着急离开，我的话还没有说完——”
“和我没关系，你的话里有很多矛盾的地方，既然你不想讲出实话，不必接着将谎话说下去。”
“我确实在一些叙述上有些隐瞒，原本我打算过了今天还是没有筹到什么钱还款的话，就将卡拉送到福利院。联盟对于信用破产的人，很多基础的福利政策都会取消，如果到那样的地步，我是真的没有办法再养着她。”
温岚在荒星和会计聊天学习，问及贷款业务的时候，老会计简单科普了一下这方面的知识。不过他不认为温岚会找银行贷款，毕竟如果她真有这样的野心，应该在创立公司的初期就该去贷款融资。
而不是在盈利的情况下，选择趋于保守，简单维持现有体量，而不去选择扩建的守备决策。
她现在确实没有什么经济负担，救助普达可以说是绰绰有余。
但随意帮助一位在最开始就用谎言修饰遮掩自己的可疑分子，她还是觉得需要多加考虑。
“卡拉的母亲没有告诉我，她究竟是从哪个地方来的这儿。后面和我说，她不想活在这个世界上的原因，在于卡拉的出生。”
温岚从普达嘴里，获得了新的故事。
卡拉的母亲出生优渥，但却不幸遇到了特意诱骗她的白拆党。
后面的故事并不难猜，当金钱花光后，刚生完孩子的女人被无情抛弃了，对骗子来说当利用价值被汲取一空后，他们只会去物色下一个受害者。但发生这样的事情，又不愿意回到家乡。
不想面对这全部都是一场骗局，对于这个孩子的感情无疑又是复杂的，在骗局没有戳穿的时候，孕育着新生命会是一种期望。
被戳穿后，倒是成为她难堪和痛苦的源泉。
“她不愿意留下自己的真名，也许对一个从小被保护很好的人来说，遇到这样的骗局确实足以要了她的命。”
温岚没有跟着说什么，如果是按照疗养院的培养理念，那么发生这样的故事和她的选择，也在情理之中。
Omega受到的教育里可从没有人会说过，这世界上会有人编织不断的谎言，并不纯然是善良的本心去靠近对方。信息素里可以感知对方的情绪，却不能得知对方说出的话语是否是谎言。
温岚对普达的话听信一半，在伊卡洛做黑市交易的人，哪个会像表面上那么单纯。
“照你这样的说法，我给你的这笔钱只能解燃眉之急，后面卡拉又该怎么办呢？”她对普达没有多少怜悯之心，只对无辜的孩童会产生同情。
“我看得出来你是一位心善的人，要是愿意给予我一些帮助，至少可以避免那孩子再次失去家人的陪伴。”普达目光诚恳，像是希望下一秒，温岚就能点头答应他的不情之请。
温岚看向他等待她出声宣判的神情，张开了嘴。
——“请自己担起责任，我只是个伊卡洛的过客，这件事超出了我能决定的范畴。”她又补充道，“既然决定成为她的家人，就不要再将卡拉抛下了。”
她反思自己是不是多余的善心，让普达以为她的胸怀过于好心。
普达嗫嚅着唇，似乎还想说些什么。
已经漆黑色的夜，将他的融于夜色之中。
除了普达的双眸和牙齿，还有脸上的轮廓，在没有灯光的环境下，温岚分辨不清他脸上浮现出怎样的神色。
半掩着的门扉被推开了，那位原本呆在上铺的卡拉探出脑袋，茫然地望着二人。
“对不起……我以为爸爸你已经送走客人了，今天一天都没怎么看见你……我还以为你出了什么意外。”
“噢，没关系，好好回去休息吧，我再给你讲上次没说完的睡前故事作为补偿，好吗？”
普达对着卡拉轻柔地抚摸着她的脑袋，声音放缓似乎不想将不会的情绪，在女儿面前展露出来。
他扭头看向温岚，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
温岚说：“没关系，我一个人回去就行，不用特意送我。”
父女两个人又走回了古朴的石房子里。
温岚在夜市逛了一圈回到中转站，从储物柜里拿回外套的温岚给伊努维克发了消息。
【要是我突然有个孩子，你觉得怎么样？】
明明是大半夜，可对方却在下一秒就回复了她的消息。
噢，三个问号，这对性格平静的伊努维克来说，看来是重磅消息。
第75章
伊努维克难以想象,仅是半个月未见，温岚头回主动联系就发了一个大新闻。
这算是她对自己的恶作剧？
温岚又发来一张，稍显模糊的照片。
手环式通讯仪的摄像头因为小巧，清晰度没有专业仪器那么高清,但伊努维克还是从她发来的照片看出来是配给纠察组的老式手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