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不清楚他思维里无绪的脉络是否正确，他也想达成温岚期望的模样，学习人类社会里的知识越多，艾对自己身份的归属就越混乱。
艾唯一能肯定的是，温岚是他的信标。
虫族能展望的宇航图是目前温岚所在乎的人类，不可想象的。
他知道温岚很脆弱，和其他人寿命一样在须臾间就会消逝。
“我可以让你和他们不一样。”
他想送予她拥有恒久的生命，艾推测，如果温岚拿着的是虫族的身份。
她心中就不会在意那些星球里其他人的份量。
第76章
不一样？温岚怔住。
她觉得这不像是什么好消息的开端,劝退他的提议道：“我现在就挺好，不需要有什么改变。”
这不是在温岚心里毫无争议的答案，但温岚只想现在将艾从奇怪的思想里抽离，以免他做出错误的决定。
“……”
艾不再作声,他不可能去做违逆温岚的行为,反驳的话也说不出来。他失去了想再说什么的劲头,被温岚推开后,露出的眼神异常低落。
温岚揉了揉他的头发，目光关切道：“以后，只要条件允许，我会带着你出去接触这个世界，可你要听我的话。”
说完这句，温岚心中一沉,在艾面前，她好像总是不由自主就变得异常强势。
“外面很危险。”她低声说了一句。
“呆在这里就一定安全吗？”
“你学会了反问……没错,每天不一定都会是在危机中度过,是我太过忧虑。害怕你会受到其他人的伤害，又或你伤害了别人。”
“我一直有在好好听你的话。”
“没错，所以我也不能这样再欺骗自己,我该试着让你真正接触其他人。他们和我一样,有好的一面和坏的一样,虽然这个世界并不是非黑即白，可我那么将你留在身边看押着你,太不公平。”
温岚反思,她对艾的行为,不过是Beta们创建疗养院负责Omega同样的办法。
为了避免受伤，所以不去面对可不是个好主意。
她期望着面前的斯芬克斯通过学习,可以有着人类的情感，这也许会对人类并不明朗的局势留有机会。
能有感情的物种，或多或少都会有弱点。
温岚知道艾目前的弱点是自己，因此，虫族的攻势没有直转荒星。
这份迁就，可以保持多久？
她柔声说：“我不想成为虫族或者别的长生种，至少这个世界还没破烂到泯灭人性的地步，干嘛要去踏碎它呢？”
温岚离着艾只是半步之遥，她以审视和担忧的目光看向他。
那视线从头到脚，又重新落回他那双与他人不同的眼睛。
是不是因为人类有着两套不同的免疫系统，所以艾的眼膜和瞳孔的纹理才那么特殊。
望着那双备受委屈的漆黑色眼眸，最终温岚伸出双臂，重新拥住了艾。
艾垂下头靠着温岚的身侧，他能感受到温岚的呼吸声，还有律动的心跳声。
“要是有一天这里终究毁灭，也要花费精力做这样的事吗？”
“对，我们都知道一颗星球再怎么样都会步入死亡，只有它中年时期才有机会孕育出生命，但不能因为迟早就会死，所以就放弃抵抗或者坐等它的终结。”温岚靠在他的胸口，听着艾有力的心跳声，接着说，“在我们之前闲聊的时候，你对我说虫族在外太空开拓，是为了生存资源还有获取外族的基因进化，这一天性印刻在你们脑中。”
温岚逐步掌握了面对和艾的辩论题下，保持心平气和的本事。
“嗯。”
“你或许不会改变这样的天性，同样的，我将坚持我的选择。”
她可以一个人赴死，却不想整个世界都玩完。人类可以接受天灾，但绝对不会在物种入侵下屈服。
“艾，我不知道为什么你和其他虫族不一样，可能够交流和思考，就已经足够证明你迟早能理解人类复杂的情感。有时候那种思绪会让人走向自毁，也可能会让人更*强大，你也许能做到后者，去违背你的天性，这不是我对你的命令，这是……我对你的期盼。”
她的话很轻，可又是那么有重量。
温岚并不全然是将艾当可以拉扯博弈的工具，毕竟将他捡回来的初心，并不是想让他成为什么可以帮忙的仆从。
艾最初是个和聪慧不相干的人，如果这是她命运中必会相逢的斯芬克斯，无法解答他的谜题就将迎来覆灭，她愿意去接下这个挑战。
艾会对温岚的拥抱感到欣喜，但听完她发自真心的叙述后，脸上那抹喜悦的表情骤然消失。
红发的虫族青年露出的神色，有些寂寥，他对孤独并不理解。
在宇宙星海里，被播撒在各个星球潜伏着的虫族的胚胎千千万万，被唤醒可以即使汲取营养的数量也只在万分之一。
他的作用是开路的侦察兵，将其他虫族吸引过来，给一颗星球带来毁灭。
期盼的意思是，不要求强制完成的任务。
艾倒愿意温岚只对他发号施令，他不一定能做到她心中的这个期盼。
人类是多么脆弱的物种，拟态基因进化成同等模样的艾，对自身的弱点非常清楚。也正如此，希望温岚转变成拥有虫族的力量和体魄，如果是出于对保持外在样貌的执念，他也可以有解决办法维持她现在的模样。
只要他将意识反向上传，所有虫族都会庇护着温岚，它们会像他一样珍视着温岚的全部。
虫族的女王不会介意这件小事，她的意志是保持着虫族不断繁衍，开拓所有未踏之地。她繁衍诞生了数不尽的孩子，不管是怎样形态的虫族，都可以接收到来自她遥远传达的信息。
“温岚。”
艾已经很少称呼她的名字，这让她有些意外。
“怎么了？”
“为什么你不愿意成为更有优势的同盟呢，我知道这颗星球上的人们会将没有关联的人将命运绑在一块的行为，称作配偶，并许下以永远为期限的誓言。却对双方并没有提供什么改变，只是将生存资源整合，还可能提前违反这条誓约进行终止。”
他无法理解，当时承诺并不是谎言，那么为什么不能彻底贯彻到底。
温岚对如何论述婚姻这个议题并不擅长，婚姻的选择取决于个人，又因为双方差异性产生的过程和结局走向并不一样。更何况，虫族的生存方向显然和七情六欲毫无关系，只是游于太空里像是无法沟通的星际海盗。
“人的思想都互相独立，我并非全知全能，感情是很复杂的东西，或许某一天你的体悟会比我更清楚。”
艾犹疑地看着她的脸，他可以捕捉她的情绪细微的变化，只是还不能做到每一步都让温岚满意。
“你不想要比现在更长久的寿命，那么你会和这颗星球上的人们一样，去找寻自己的配偶吗？”
“……”温岚话提在嗓子眼又憋了回去，解释了一句，“合作的形式有很多种，但婚姻选项是除对方外不会再有其他的盟友，虽然这确实涉及到了利益的资源整合，但是多数人还是追求是因为爱情。”
“今天的问题就到此为止，还有很长的时间，你可以向我提问。”
“你累了。”
“对，就让我好好睡一觉吧，等梦醒了又是新的一天。”
她停止了对艾的拥抱，轻轻摸了摸他的脸颊，粲然一笑。
温岚的梦睡得香甜，守在她房间外的艾，却静静等待着天亮。
他可以闭上眼睛模仿人类的睡眠状态，可在温岚睡着以后这样的伪装没有必要。那双黑色眼眸的主人，心里倾向于像此刻这样，静静地用着这双全新的眼眸凝望着温岚。
这对他来说是进化，也是一种退化。
艾本该可以和其他同类一样，拥有感知更多颜色的视觉。
他没有那么做。
温岚眼里能看见什么样的世界，是他在意的事情。
梦乡中的黑发少女，给予了这个异族的斯芬克斯数不尽的问题，又解答了许多他的疑问。
他想问温岚，她不愿意做他的同族，那么能不能让他成为叫配偶的唯一同盟呢。即使是不理解的东西，他还是有在去学习和推测。
温岚许诺了会让他伴随在身侧，那么，他会是拥有她配偶的身份？
艾对那些思考并不是很在意，像现在能和她共处在一个地方，对他而言已经十分满足。逐渐变得像温岚的同类后，他的头脑清醒又昏沉。
脑海里想的内容，总是围绕着温岚。
夜笼罩着在他的身上，暗色送走后又是泛蓝白的微光，再到后面光再亮一些，就是温岚起床的时间。
“早上好，艾。”
他说出了一样的话，对她唇角微微上扬：“早上好。”
温岚一起床就开始忙起了想调查的事情，伊努维克提供的线索还是有些帮助，不过在细枝末节上的地方，她得自己去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