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门就见迟润青挨坐在沙发中央玩手机,还在茶几边砌出一丘巨峰葡萄皮。
目及弟弟,她插科打诨:“罗密欧,回来了?”
他不作答,高空抛物,将手里的纸袋精准着陆到她身边:“送你。”
迟润青疑神疑鬼地取出里头东西,一盒……miniso香水,外加裹在保温袋里的炸串?她不解地摸出小票查看上方名称:“什么啊?”
迟知雨拧开手里饮料喝一口,挑起唇:“小树严选。”
迟润青把东西揣回去,拆解炸串包装,拉出一根裹满酱汁与香料的淀粉肠,咬大口,被烫到也很难不夸奖:“唔,超好吃啊!”
那瓶饮料被迟知雨带到晚饭餐桌上,老爸开一瓶酒柜珍藏的lepin,亲自去厨房取来四支高脚杯,邀阖家共品,儿子却煞风景地婉拒:“我就喝饮料。”
迟润青斜他一眼:“你从白天喝到晚上了,明天早餐不会也喝这个吧?”
迟知雨:“……”
周霁移来他面前的饮料瓶,正想端详,又被儿子抢回去。
她下午沐了发,半干着搭在肩头,不像中午那般规整盘绕,笑问:“这个很好喝吗?我下次网购一箱,以后你回来就喝这个。”
迟润青话里有话:“怎么可能不好喝,寸步不离身呢。”
迟知雨罕见地没有回击。
席间他草草拍下面前杯盏,有意让那瓶亮黄的瓶底在边角出镜,发至朋友圈:「很久没回家」
又将手机藏在桌肚里,有一搭没一搭地刷新。
最后搁下筷子,焦灼难定地咬起拇指。
终于,他心满意足地将手机抄回衣兜,仅一人可见的朋友圈盼来回响,她的头像就是黄柠檬下抽出的叶芽。
第41章 第四十一颗板栗一扇小窗
这是舒栗第二次刷到迟知雨朋友圈。很随意的一张餐桌照片,因餐具杯盏看起来规格颇高,分不清是家宴还是酒店,本想评论一句“风景(2/100)?”,又觉这张图太过日常,也称不上风光,大概是因为和家人团聚很开心吧,她点了个赞。
下午在炸串摊大快朵颐,快吃成怀胎六月,晚饭她胃袋再无空处,喝下一碗清淡的丝瓜蛋汤就去洗澡。
壁柜里的洗发水兑了水也不够揉出泡沫,于是拆封迟知雨赠送的那瓶大家伙,水液刺痛眼球,她朦朦胧胧地观察上方容量,接近1L,感觉能用到天荒地老。
换上睡衣后,舒栗解下皮筋,释放被束缚的湿发。香味弥散,她不由拈起发尾闻一闻——脑内蓦地闪回下午男生俯身试香那幕。
好像有小虫在那儿叮了个看不见的肿包,她忍不住挠挠手腕内侧。
镜子里,脸也被湿热的环境蒸得红润润的。她开门解闷,走回房间查看微信。
除了置顶的陈女士和梁颂宜,迟知雨高居榜首,发来的内容也很没头没尾。
Avis:我今晚回云庭。
舒栗打字:so?
他回消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快的?也就转头挤一把头发的间隙,Avis的消息赫然跃出:明天照常上班。
舒栗无言,坐回桌前:你是我上司吗?
Avis:只是提醒某些人不要创业未半就玩物丧志。
舒栗就没见过这么会贼喊捉贼的:我今天本来在外面学习,谁非要找我玩占用我时间的?
他还振振有词:我没帮你试香水?没给你代付?
舒栗:炸串谁请的?
Avis微信转账10000.00,备注:?
舒栗触目惊心,差点没看清上面有多少个零,当即退还:?
Avis:有本事打嘴仗,没本事收款?
舒栗:我打牌都从不来钱,更别提打嘴仗。
他似乎跟她不假思索的退款行为杠上:收下会怎样?
舒栗迷惑反问:不收又会怎样?
叭叭不停的大白头像终于安静,几分钟后,他回过来一个微信自带的拇指朝下
的表情。
分外挑衅。
神经。
翌日到云庭,迟知雨的脸都臭臭的,跟昨天判若两人。舒栗与他打招呼,他也几不可闻地应声。
但遛完狗回来,他还是一如既往地伏在电脑前,不戴耳机,趴着翻书,气压低沉。
舒栗将昨日记下的感兴趣的品类往excel表里誊抄,不时扫他一眼:“你没睡好?”
“没啊。”缓慢翻过一页。
“身体不舒服?”
“没。”
关心流程完毕,既然无恙,舒栗安然忙自己的。很莫名的是,一旦关注到男生的动向,自此再难忽略,好像附近一直萦绕着一团灰色的阴云,或一只蔫吧的企鹅。
“你心情不好?”舒栗再度将目光投向他,不由脑洞大开:“不会昨天真跟姐姐打起来了吧?”
呵,他在胳膊里闷笑一声。
“怎么可能?”他懒洋洋道。
舒栗问:“那怎么了?”
能怎么了。
因为她拒收得那么干脆,他的心墙粉碎了一角。如果可以,他希望她不用再花一分钱,可他又期盼她对他好。一顿炸串五十块,转给她一万的话,她就可以再请他吃200顿炸串,他们还能再约会200次。
可她连这点钱都不愿收。
他知道她要强,可难免会被这份见外挫伤。
“被你爸你妈教育了?”坚果脑袋还在乱想。能猜出《十万个为什么》,却怎么也猜不出与自己有关。没良心的女人。
但明确的是,她在关心他,试图打破砂锅问到底,就因为他愁眉苦脸一蹶不振的表象。迟知雨突然又高兴了,一下子撑坐起身,伸个懒腰:“没有。”
“那愁云惨淡的干嘛?”
迟知雨合上书,枕着椅背偏过头来:“我在玩一个游戏。”
“嗯。”
“以前玩的跟单机一样,后来有天遇到一个很像活人的NPC,我想跟她……交个朋友,但要刷够亲密度才行。于是我开始刷亲密度,方式有很多种,比如跟她对话,送她物品,每天做她派发的日常任务,还可以给钱。”
舒栗点头,消化他故事里的信息量。
“昨天我想,别的她都收,再给她一万金币好了,她反而拒绝了,我有点搞不懂。”
舒栗一瞬了然,原来搁这儿影射她呢。可他表达的好可爱啊,她第一次听见人这样轻巧又童趣地描述人际。
她失笑:“一万虚拟币能跟一万真实人民币比吗?”
且论据实足:“而且复活点只是加血条蓝条的吧,谁家泉水还爆金币?”
迟知雨失语。
他被说服了,也被说通了:“你昨天又是请喝饮料,又是请吃炸串,我不想不劳而获。”
舒栗说:“你最近劳得还少吗?”她指指自己头顶:“如果我头上能显示亲密值,至少三星半了吧?”
迟知雨似乎不太满意:“就三星半?”
舒栗挑眼:“你还要多少?”
她在他这里的心值可是能跨越显示屏,躲在树后会被敌方一眼发现那种。
迟知雨看向她虚空的头顶:“满星多少?”
舒栗说:“五颗星啊。”
他忽而轻松地笑了:“我还以为十星。”
舒栗说:“我之前就说过我不会狮子大开口,所以也别动不动就转账,你明明知道我不是这样的人,一开始就不是。”
“嗯……”他平静地应着,将手肘撑到桌边,侧向她,高深发问:“你不好奇你在我这的心值是多少吗?”
“五星啊。”她从容地回答。
他难以置信地笑一声,嘲也不是,心虚也不是:“自信姐。”
“这不是自信,是别人的看法不妨碍我给自己满星。”
她将表格命名保存到桌面,又听迟知雨问:“我还有一星半缺在哪?”
舒栗莞尔:“缺在怕你骄傲上。”
迟知雨释然地仰靠到椅背。
谁刚刚说她是坚果脑袋的,站出来挨批,她才不是坚果脑袋,她是恋爱天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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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舒栗都在座位上冥思苦想下一次上新的品类,既要破圈,就必须往日常刚需方向考虑:譬如手机壳,各种型号令人头昏眼花;又譬如鼠标垫,市面上的替代品不是一星半点。
这些产品的成本必然增加,但她不是不可以放手一搏,为促成一个爆款。
现在最大的阻力是,她跟老牛挤奶般,挤不出一滴特殊又少见的构想。
舒栗咬着笔头沉思良久,都是一片空茫——不会真应了迟知雨昨晚的谶言吧,小树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呸呸呸,她当即撇去这个坏念,也把耳机里用于平复焦虑的大悲咒关闭。
要不跟迟知雨头脑风暴一下?毕竟这人多次宣称自己的美学水平有多高级。
刚扭过头去,她注意到男生不知何时已伏臂而眠,后脑勺对着这边,头发似入夜后的夏草,松软地耷拉在胳膊肘边。
“迟知雨?”她轻声细气唤他名字,确认他是在补觉,还是闭目养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