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今天也赢钱了?”陈亚兰见女儿扒两口饭,就有一搭没一搭地嘴角含笑,不禁纳闷问。
舒栗抿平唇线:“没啊,就是梁颂宜跟我说了个她们班上很好笑的事。”
陈亚兰给她夹了块红烧鸡翅:“别光听她讲笑话,也问她一些教学经验,你明年指不定也要重返学校教书育人。”
老爸专业捧哏,语气毫无灵魂:“就是啊。”
舒栗看回去:“知道了,先把公考搞定吧。”
陈亚兰赞同:“也是,马上五月份要事业单位考了,要能考进我们社区当个文员什么的,也好得很,离家近,我们方便照顾到你。”
舒栗咬下一小块鸡皮,抿抿唇:“唔,知道了。”
犹豫两秒,她扬起脸来探问:“要是没考上呢。”
陈亚兰怔住,半晌没吭声:“怎么可能考不上?你天天早出晚归地看书,这都考不上的话,你当初是怎么考上师范的?”
舒栗不走心地回:“三分天注定七分靠打拼。”
陈亚兰呵声:“我就从来不信运气。”
舒文远道:“赢钱不是运气?”
陈亚兰说:“赢钱是因为我心里有数,早就盘算好了。”
舒文远呷起杯中白酒:“你还是有点运气的,嫁给了我这么好说话的男人。”
陈亚兰嘲讽地接上:“我不信运气就是因为跟你结了婚。”
“我又怎么惹到你了,”舒文远嘴角抽动一下,放下杯子:“你别总把气撒我头上啊。”
陈亚兰:“看到你说话就心烦。”
“哎哎哎……”舒栗举掌示意暂停,娴熟地当起调解员,笃定承诺:“我会用功的,至少——在我的能力范围内,我不想也不会让你们失望。”
桌对面的父母不约而同望向她。
陈亚兰沉默着,最后是舒文远附和:“吃饭吃饭,不要总在饭桌上教育批评孩子和老公,很多心理学家都这么讲过呢。”
—
舒栗面无表情地回到卧房,坐回书桌前,又拿下一旁挂钩上的帆布包,从中取出这次的两片门牌,摊放在桌面,静静地凝视着。
首批大货已售罄待补,她自留了两张样品在身边,当做自勉的隐蔽勋章。
等到小树口袋真正成型,闯出一席之地,有妥善的盈利,她会带着它们去陈亚兰面前,负“牌”请罪,然后给她转个超大金额的红包,以证明自己的不辜负和可独立。
比起管制,她认为妈妈对她更多的是关心。
环境与信息的错差,让她们母女有各自的茧壁。她不需要全然的理解,只会博取应得的尊重。
最后就是,为感谢这位一把屎一把尿把她养大成人,全宇宙最爱她、她也最爱的女人,她不想让她失望。她想成为她引以为傲的运气。
洗完澡回房,舒栗刷看起微信,把设为“不显示”的迟知雨解放。
她盯着他改头换面的社交名片,跟他相处近三月了,好像从没听他谈及父母,露面的也只有龙凤胎姐姐。她不在抑制自己的好奇,叩字发问——你爸妈管你吗?
男生消息回很快:不太管,怎么了?
他在那头揣测上:跟你爸妈闹矛盾了?
舒栗笑一笑:没有。
她保持着微弱的笑意:只是有时候一股脑往前冲,会突然停下来,然后有一点怀疑自己,你会这样吗?
迟知雨的答案令她怔然:always.
舒栗撑住脸,确认清楚:一直?是指从小到现在?
迟知雨:从小到两个月前吧。
他话里有话,舒栗一瞬读懂,晚餐时被搁置的笑容在此刻放飞:噢。
迟知雨谐谑的语气让气氛变得更舒缓:我们笔直的小树也会怀疑自己?
舒栗没有瞒他:今天我妈问我考试的事,我在想,如果有一天她得知真相,会不会很难过?然后就觉得自己蛮自私的,虽然包装得坚定,走得很用力,但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不是也在踩着别人的期待和苦心?
聊天框里安静了一会儿。
迟知雨:活在别人的期待和苦心里才会累死自己。
迟知雨:像我一样。
舒栗问:那你现在好了吗?
迟知雨:好多了。
迟知雨:当你烂到不能再烂,全世界对你的期待只有活着就行,没其他,那种感觉爽爆了。
舒栗莞尔:可你现在不只有活着了,你还在生活。
迟知雨:嗯,很神奇,我的代码里突然出现了helloworld.
他的话算不上振奋,但非常直观,舒栗不由地将双腿曲到椅面上,安静地垫住下巴,蜷缩成骨骼尚未硬挺的婴儿。在他的新生里,她也体会到了一种柔软的萌发与伸展。
她发自肺腑地祝贺:恭喜你啦,接下来的程序打算怎么写?
她找到微信里的礼花炮筒表情当气氛组。
当缤纷绚烂的彩带在聊天界面迸开来,蓝色的头像后跳出一截简短的英文:hello,shuli.
第53章 第五十三颗板栗也很可口
明明是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一句话,舒栗却反反复复将它看了好多遍,最后情不自禁地咧嘴笑开来,回复对面:hello,xiaoyu,howareyou?
迟知雨:i’mfine,3Q.
舒栗暗自嘁一声:还以为你们美留子能有什么新鲜说法呢。
迟知雨:那换个,prettydamngood,betterthanever,livingthedream.
够了。
他要把她嘴角笑裂吗?
舒栗终止他对于快乐的加码,自己却被跷跷板掂高,怎么也无法归位,只能回过去一个“学废了”表情包。
结果对方追问道:你呢。
舒栗回:也很好啊。
迟知雨:好到第一次来跟我诉苦?
是哦——舒栗微微怔神,她不是
一个热衷四处吐黑泥的人,除非自己的口袋实在装不下,才会找梁颂宜袒露一二,但今天,她居然第一时间打开了迟知雨的聊天框。
原来,她也开始依赖他了。
与世界的支点似乎又多出一个,涂层是水蓝漆的。
舒栗眼里也有一小片汪洋:那你有被苦到吗?
迟知雨:有被爽到。
大股的酸甜冲得她皱起鬼脸:哦,我现在已经好了。
迟知雨:有多好?
舒栗引用他前文那段关于“有多好”的夸张英文描述:me2222222222.
直到睡前舒栗都浑身燥热,这就是多巴胺和内啡肽满格的感受吗,她想用手给脸降温,却没想到手心也是热的,迟知雨是个屁的雨水,他是开水吧。怎么也睡不着后,她打开他的微信朋友圈,看他唯二的两条动态,在最新一则里,她后知后觉地注意到那瓶隐蔽又显眼的柠檬水。
天啊。
她转而回顾他们以往的聊天记录,还有他今晚所说的两个月前。
他这么早就开始喜欢她了吗?
她居然稀里糊涂了那么久。
他也太快喜欢上她了吧。
他确定他的喜欢就是喜欢吗,还是生活中不当心出现了一个还算融洽的“朋友”?
她回到聊天界面,定定看着那个撇嘴的小雨点。
在心里对它拷问:迟知雨,你最好给我搞清楚。
第二天,舒栗维持常态来到云庭,顺便捎上了自己的考公教材,下个月就是事业单位笔试,她打算临时抱佛脚几天,通过多半无望,但不让成绩太难看还能勉强做到。
迟知雨今日的效率比往昔要高,到书房时,他已经静候在电脑前,目迎她入座。
舒栗从布袋里掏出厚重的大册行测真题:“你吃过早饭了?”
他眉宇间都是得意:“还带饽饽一起晨跑了。”
舒栗震惊地看手机时间,还不到八点半:“这么早?”
“对啊,”他转回显示器,怕再多看她两眼就要破功,从strong变成smirk(坏笑):“毕竟昨晚放出大话了,不能只是fine,要prettygood。”
舒栗嘁笑一声,从笔袋里掏出笔,在指间随意转动。
迟知雨留神她面前封皮红彤彤的书:“你怎么还学习上了?”
舒栗悲愁叹息,勾划选项:“哪里是学习啊,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你要考公?”
“我要假装考公。”
迟知雨佩服:“还说我戏多,你的人生才是到处是表演。”
舒栗点头:“对啊,每个角色有每个角色的戏份,但做自己肯定最多。”
“谁排第二?”
“我爸妈啊,老梁啊。”
“之前不还说我是一番吗?”
他怎么还牢记这茬,难搞的男人,舒栗用笔端抓头,大声叫嚷出来:“今年的一番,行了吧。”
迟知雨满意扬唇,在心头补充,明年,后年,大后年,五十年,一百年——他很贪心的,因为她,他变得想要长寿,所以从现在开始养身和积德:“那个学习强国的,今天工作上的事,需要我代劳吗?”
舒栗转眼看他,低头刷新后台:“暂时没什么新订单,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