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光握着她手安抚:“先别哭,你怎会在这里?陛下为寻你,快把整个京城翻过来了!”
梅爻掉了眼泪:“我实在不知……”
一旁的张淮一双眸子精光闪亮,闻及此道:“回公主,是您五哥康王殿下,在路上拦了巡察的司隶署徒隶,称发现有人将昏迷的文山郡主带来了这里。卑职属下进庄探查,确然发现郡主在此,而带她来的,是您四哥端王殿下的护卫马侍忠,而这庄子的主人,是钱玉楼……”
他这话讲得实在意味深长,扶光却越听越冷,忍不住道:“你是不是还想说,事发本宫又派了人来,想将郡主转走,好替四哥抹平此事,这样故事才显得圆满?”
“下官无此意!”
“你最好无此意!”扶光突然发怒,“在你拿出我涉案的证据前,再若妄言,我必参你!”
她见张淮躬身不语,对如离道:“跟我走!”
“公主留步!”张淮忽然上前几步,拦在了扶光身前。
扶光美目一挑:“你敢拦我?”
“下官不敢!”
张淮语气软中带硬:“公主随时可以走,只是贵属牵扯郡主失踪案,若下官放了人,便是渎职,还望公主见谅!”
扶光眸子如刀般盯在张淮脸上,见他不为所动,冷冷道:“你可比左淳还轴!若我一定要带走呢,你还敢向我动手不成?”
张淮一笑:“公主说笑了,下官怎么敢?只是下官职责在身,若是私放了,便是有辱使命,且禁军稍后便到,众目昭昭,下官也是交代不了的!”
说话间院子里齐刷刷冲进来两列甲兵,将小小院落挤了个满满当当。
人后响起一道洪亮的声音:“张大人!”
张淮回身,正是陛下身边那位年轻有为的近身护卫,裴天泽!
“裴大人你终于来了!真是辛苦裴大人深夜跑一趟!”
这案子牵扯了两位亲王一位郡主,若没个厉害茬镇场子,张淮还真是不敢来!他三两步迎过去,似见了救星般拖着天泽胳膊拽到了扶光跟前。
“都是为
陛下办差,谈何辛苦!”
裴天泽说着,已不动声色地将梅爻上下打量一圈儿,见她有些委屈地趴在男人背上,目光失焦,玉足伶仃,连鞋也未穿,虽是不冷,却也有些狼狈。
裴天泽先朝扶光行了一礼,侧身问张淮:“郡主的鞋呢?”
事起仓促,场面又焦灼,谁都没去管鞋的事,此时裴天泽一句话,才叫众人意识到,确然是对郡主不恭了!
暗处的静檀给身旁婢子递了个眼色,那小婢子捧了双崭新的绣花鞋,一溜小跑地挤进人群,开口声音怯怯的:“回大人的话,贵人来时鞋子便掉了,奴婢方才在庄子里寻了双新鞋,粗陋了些,不知贵人可穿得?”
裴天泽打量那双鞋,虽是比不得郡主往日穿的绣鞋讲究,却也不算粗劣,遂道:“伺候穿上。”
“是!”婢子应声过去,小心翼翼给梅爻套在脚上,又问,“贵人觉着可有不适?”
梅爻下地踩了踩:“还好。”
天泽又招呼人群后须发半百的太医:“劳烦医正先给郡主瞧瞧,本将也好给陛下回话。”
“是!”
太医为梅爻检查的功夫,天泽这才转向扶光,客气却又坚定道:“陛下闻及郡主被人劫掳至此,特命卑职前来,带走牵扯此事的所有疑员!请公主放心,圣心自有公断!”
扶光冷冷看着他,虽是心有不甘,可他搬出皇命,她确是抗不得。
天泽扬声喝道:“在场所有人听着!即刻起,封玉贤庄,庄主钱玉楼、端王府护卫马侍忠,及庄上所有从属统一由司隶署看押待审,本将亲自押送!”又望向如离:“你也跟我走!”
张淮带着司隶兵按着天泽指示,麻利地开始封庄带人。
天泽踱向太医:“如何了?”
“郡主脉象滑弱无力,当是中过麻药,余毒未清,玉体虚乏,双目暂时无法视物,可也无大碍,修养数日,辅以药石可保无虞!”
“辛苦许医正。夜已深,卑职着人送公主、郡主两位贵人回府!”
扶光对这位先皇后的娘家人本无好感,此刻心中不忿,冷冷道:“你好生将郡主送回府便是,本宫无需你费心!”
她忍着淤火,又朝梅爻安抚几句,这才转向一旁的如离,瞧着他那副不当回事的模样,一时竟是又气又疼,忍不住道:“若你此番不死,便滚回你的山中去吧,我府中养不下你!”
说罢带着一群人挑灯离去。如离望着她像个火球般飘远,唇角勾出抹笑。
扶光的人和司隶兵一撤,院子里一时安静了许多。
梅爻叫道:“裴大人?”
天泽近前两步:“卑职在呢,郡主请吩咐!”
“这其中怕是有些误会,如离他对我并无恶意,你可不可以……”
“郡主不必忧心,陛下自有论断!郡主还是先回府,身体要紧!”
如离浅笑道:“你倒是比我那小贵人还操心!放心吧,我不会有事。”
梅爻回味着扶光走前那句话,也笑道:“你那小贵人不惜自己往麻烦上撞,也要带人来捞你,你还是想想怎么哄吧!”
第71章
远赴并州的严彧一行急行三日,临近州界时遭到了截杀!
乌泱泱一群人从路边茂林中蹿出来,足有三十来个,具是粗布麻衣,一脸凶气,手执斩/马刀,先砍马腿再砍人,杀得凶悍!
严彧一行只有十人,面对突然蹿出数倍于己的暴徒,倒也并不慌,身手利落地弃马相迎,一时长兵短刃战成一团,白虹起落间鲜血四溅!
严彧带的具是鬼域杀神,起初并未将这些乡野暴民看在眼里,原想斩杀几个吓跑便是,甫一交手才知对方不可小觑,竟也是招招凌厉,直取要害,几招里不由地聚起心神,也都使出了看家本事。
陆离边打边骂:“娘的!你们倒是报个名号,哪个山头的?”
话喊完对方并不理睬,只三四个人围攻一人,势要将对方置于死地。陆离一把寒刀使得翻飞,发狠道:“真他娘不知死活!给我杀!”
几个沙场硬汉杀红了眼,几乎刀刀见血,很快身上、脸上已是血糊一片……
夕阳坠山,起了风,山路上具是浓重的血腥气和雨气。
严彧将被染得鲜红的长剑往一旁粗麻衣上蹭了蹭,利落地收剑入鞘。
陆离拎着滴血的刀,在满地尸体间转悠,阴恻恻道:“这他娘哪里是暴民,全是死士!”
严彧冷声道:“为有个暴民身份做伪装,难为他们竟忍到此时才动手!”
他让人将尸体掩埋,见彤云压顶,马死的死逃的逃,几人只得疾走数里,寻了个可栖身的破庙暂居。
陆离燃起火堆,拿热好的干粮递给严彧。他身后的破败佛像突然传出“咚”的一声,俩人立时起身,陆离警觉道:“谁在后面?出来!”
过了会儿,那佛像后才窸窸窣窣探出个小脑袋,头发蓬乱,脸上脏兮兮,只一双幼鹿般的眸子看着还鲜活些,只是盈满了恐惧。
陆离一笑:“原来是个小崽子!你过来!”
那人怯怯地从佛像后爬下来,一身不合体的肥大男人衣衫罩在身上,裤脚、袖口都挽着,露出来纤弱伶仃的脚踝、手腕,更显得人瘦削单薄。他只扫了他们一眼便垂下了头,一双细弱小手死死攥着两侧衣服,身体微微发抖站到了佛像脚下。
陆离朝他走近几步,他害怕似的向旁躲避,不留神脚下被根棍子一绊,直直便朝着火堆栽下去!
一旁的严彧下意识抬臂去挡,胳膊却撞上两团绵软之物。他一惊,抬眸与她视线撞在一处,那孩子又惊又羞,闹了个大红脸。
待她站稳,严彧不动声色地收回胳膊。
陆离笑道:“你怕什么?爷们又不吃人!”
她怯怯道:“你们……浑身都是血……”
几个男人这才反应过来,身上杀气过重,难怪这半大孩子怕成这样。
一阵风卷着枯草败叶灌进破损门窗,豆大的雨点子跟着噼里啪啦地落了下来,紧着又是一声炸雷,那孩子瑟缩了一下。
严彧道:“陆离别吓她,拿东西给她吃!你们把血衣换了!”
主子发话,几个男人各自从随身包里翻找备用衣物,窸窸窣窣地更衣。那孩子突然转向了墙,陆离一愣:“女孩子?”
难怪他觉着这孩子虽脏兮兮,可眉眼十分秀气。
换好衣服,陆离给她拿了几块胡饼和肉干,问道:“逃荒的?叫什么?哪里人?不用怕,尽管说,我们不是坏人。”
她捏着干粮,声音轻颤:“不是逃荒,是逃难。我叫齐兰,浚县人,爹娘淹死了,哥哥为护我,被起事的贼匪杀了。”
“别怕,今儿你遇到了我们,爷们正是来给你报仇的!你且详细说说那伙暴匪的事!”
齐兰打量他几眼,又望了眼他身后的严彧和几个弟兄,十分怀疑就凭他们这几人,能收拾那一山暴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