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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嘴上说不熟_月染桃花【完结】(99)

  他那个小弟子玉衡冷着脸唬人:“我说你们几个,能不能让我师父歇会儿?再若烦人,便给你们都下蛊,哼!”

  这一声极为管用,大伙怯怯地各自坐了回去。

  不多时扶光红着眼睛出来,遣散了几位府医,又对梅爻和央宗道:“那便辛苦妹妹再照看他一段时日,感谢宗老不辞辛苦,远来施救,倘若有何需要,还要随时告诉我。”

  梅爻应下:“彤姐姐安心,有宗老在,他定会没事的。”

  扶光安排车马将人送回梅府时,如离又陷入了昏迷。

  她不安地目送马车走远,耳边仍响着如离虚弱的低喃:“我与公主,大抵还是缘浅了些。公主艳如骄阳,如离暗如冥魅,公主所念之人亦不是我,还望莫要自苦。来日方长,惟愿公主所遇皆福。”

  她知他是在告别,可她说不出相留的话。

  长街喧嚣,星河沉寂。街上灯笼逐次亮起,她看着马车消失在细碎的灯火中,好似又经历了一个梅敇留下的梦。

  低头抹了抹眼泪,回府。

  第91章

  如离昏昏沉沉,只觉头脚无根,好似漂浮在海上。

  海水淹着他的后背,背上尽是刀枪伤,割肉一般地疼。海风裹挟着海浪,一阵阵呼啸而来,金属撞击声混着喊杀和哀嚎,响彻四下。

  有人在急促地唤他,喊梅将军,也有人喊世子,透着焦灼,似乎还有个软软的声音,唤他钧行。

  他身体发冷,一阵阵地轻颤,继而又开始烧,又像有什么东西密集地撕咬自己,啖血食肉,连骨头也不放过,钻心地剧痛,逼出他一身虚汗。

  这痛苦他逃不开、缓不了,一股杀意便自心头升起。那双拳头攥得死死,骨节泛白,微微发颤,口中传出细微的磨牙声,人似寐似醒,却是眉头深皱,一脸痛苦。

  几只长针相继往他的虎口、手臂、头、颈上扎下,那如弦般几欲绷断的身体,终于放松下来。

  凶险过去,已是鸡鸣时分。

  央宗上了年岁,不堪熬,梅爻便叫玉衡先伺候他去歇息,又着梅六帮如离换掉潮湿的寝衣和被褥。

  上衣褪下,她见他前胸后背尽是伤疤,有的淡了,有的依旧狰狞。她红了眼眶,避去了外间。

  不多时梅六出来,亦是眼圈红红,欲言又止:“他……他是世子么?”

  梅爻一怔:“为何这样问?”

  “方才我见他腿根那里,有和世子一模一样的咬痕……”

  后俩字出口便是一顿,咬在那个部位,岂是能跟小姐讲的?

  果然梅爻紧张道:“是何咬痕?可有大碍?”

  梅六结结巴巴:“就……人咬的,无碍!”

  她后知后觉红了脸,莫名想到了扶光。

  “属下去煎药,再让小厨房熬粥,等会好了便送来!”

  梅六说完一溜烟跑了。

  寝室里,驱邪祛秽的降真香温阳辛辣,与榻上温润之人气息迥异。

  她细看那张沉睡的脸,眉弓、鼻梁、颧骨、下颌,骨相确然不太一样,却无动过的痕迹。

  他似是在梦中,微微皱了眉。她想伸手抚平,手指尚未触及到他,却见他猛地睁开了眼!

  她轻声抚慰:“做噩梦了?”

  他眼中呓怔一闪而逝,扫了眼屋子,开口嘶哑:“这是燕拂居……”

  “嗯,大哥的房间……你是我大哥。”

  他笑笑:“怎么总不死心?”

  她认真道:“你虽改了容貌,变了音调,又极力掩藏大哥的脾性举止,可我知道,你就是大哥!”

  “从你做青果蜜饯开始,那里面加了粉草,那是母妃的做法,南境并不常用。”

  “你闯玉贤庄救我,刀枪逼迫而不退,仅凭几面之缘,何来如此情义?”

  “你入梅府,看我的眼神,同我讲话的语气,具是大哥的神色,你从吊床上抱睡着的我回屋,亦是多年前大哥常做之事……”

  “你夜探梅府,轻车熟路,特别是对燕拂居机关之熟悉,更甚于我……”

  “还有央宗,那个孤傲的老头,母妃一走他便再不伺候。一个连父王都不跪的人,居然跪了你!”

  她一条一条捋,泪花在眼眶里打转,强忍着道:“你说你不是我大哥,如离一个山野游侠,怎的会有这般温柔和见识?”

  “如离,如离……如离而未离……”

  她再也忍不住,哭得泣不成声。

  眼泪花了视线,她似是看到他也双目潮红,有泪珠将落未落,整个人好似一尊被风化侵蚀的雕像。

  他已不再是她记忆中明媚张扬的少年,亦不是京城中风流蕴藉的梅世子,他弱得好似浮光幻影,一不留神便会散掉。

  她的大哥,何时竟成了这副样子?

  她扑在他床头呜呜地哭,将他一只胳膊抱得死死。

  一只大手抚在她背上,一下一下地安抚。曾以为阴阳两隔的两兄妹,一时除了落泪,竟再无旁的言语。她不知该如何问起,他亦不知该从哪回忆。

  晨曦透过花窗洒进来,在床幔上铺了一层柔光。一只飞驳鸟停在了窗棂上,叽喳几声,打破了室内沉肃。

  梅敇哑笑:“好久没在燕拂居听到晨起的鸟叫了。”

  她顺着他目光望去,见那鸟儿叽喳几声,扑簌簌地飞远了,哽咽着道:“我叫凤舞抓几只来,给你养在这儿好不好?”

  他噗地一笑:“又说癫话!我不能住这里,还是住回琼花阁吧。”

  他身份未明却住进前世子院中,实在招摇。是她一时情切,光顾给他最好的照顾,忽略了这些细节。

  “可是琼花阁宗老住了,你不然换个地方,悦心园好不好?”

  “那么大个琼花阁,只住个老头便没地方了?我跟他同住,他医我也方便。”

  “那还叫梅六伺候你。”

  “不用,一切同我之前借住这里时一样便好。”

  大哥回来了,梅爻心底荒凉无着的部分,忽地滋芽生花般明媚起来。尽管这喜悦无法与外人道,仍止不住每日热情地往琼花阁跑,倒把别的什么人一时忘了干净。

  她二哥梅溯来信,说打了大胜仗,南粤小皇帝的哥哥丹王亲征,被斩落马下,梅家军一举囊收三州九县,还给她送来诸多南粤特有的织锦和金银器,全是战利品。

  于是十五那日,梅爻去栖霞观还愿,也为大哥祈福。

  初一十五,进观的信众向来多,上了香,许了愿,拜了神明,捐了钱,此行算是圆满。本欲走时,却见门口站了位故人,她一身道袍,扎着道髻,脂粉未施,面容沉肃。

  梅爻怔了一下,未料会在这里见到李姌。她此番模样,实难和记忆中那个飞扬跋扈,骄奢淫逸的千金贵女关联起来。

  两人一时都未开口。

  李姌把她从头看到脚,她依旧明艳艳的,即使装扮低调得像寻常富贵人家的女儿,却依旧能在人群中一眼被看到。

  “听说你父王打了胜仗,南粤三成土地已踩在你父王脚下。有此猛将开疆拓土,真乃我大齐之福!”

  李姌这话有些阴阳怪气,虽笑着,那笑却未达眼底。

  梅爻未作声,晓得这不过是个不甚友好的开场白。

  李姌又道:“他日前又去向太后求旨赐婚了,陛下也在,你猜如何?”

  梅爻忽地笑了:“你到如今,还有心思管他的事?”

  李姌见她不以为意,认真道:“他遭了陛下斥责,说再提此事便禁足。你为何如此逼他?”

  “我逼他?腿和嘴长在他身上,与我何干?”

  “我有时真不懂你,你得到了别人梦寐以求的,却不珍惜。”

  “我也不懂你,你这样时不时来骚扰我一下,真的很烦!我对他如何,无需同你解释,你也莫再自以为是,妄图教诲我!”

  “所以你最看重的,还是你自己和文山,对么?他也是你们北侵的棋子么?”

  梅爻已很不耐,冷声道:“你今日是来替朝廷兴师问罪,还是替他打抱不平的?”

  李姌苦笑一声:

  “都不是。我是想请你转告他,近日万事小心!”

  “小心什么?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出门多带几个人吧,他看重的人,也再看护好一些。”

  “是谁要朝他下手?李晟的人,还是你母亲?”

  “我言尽于此,你们好自为之。”

  “你为何不亲自告诉他?”

  “……他不许我再见他。还有,我也不是为他,我只不希望这场惨剧和闹剧,再没完没了地持续下去。我还有早课,告辞了!”

  看她离去梅爻感慨,昭华郡主以往行事癫狂,以为她是疯,如今看来,她只是痴。

  “文山郡主!”

  身后还有不速之人。

  李茂想是从内堂而出,已不知何时行至近前,看起来仍旧一身儒雅,开口却同李姌一样无趣:“恭喜郡主,文山王旗开得胜,郡主身价又高一层!”

  梅爻只觉今日出门犯冲,耐着性子道:“殿下这是何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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