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息间充斥着浓烈的酒气,康熙帝不常喝烈酒,只偶尔心情烦闷的时候,才会浅饮几杯薄酒。
吴雅将食盒里的点心放在一旁的矮几上,挣扎片刻,就乖巧的跪坐在皇帝面前,脱掉龙靴,将龙足塞到了她的夹袄里侧,务必让龙足紧贴着她温暖的腹部。
此刻她心里已经问候了皇帝祖宗十八代。
眼下外头风饕雪虐,零下十几度,皇帝就知道折腾人,大半夜的疯跑,害她沦为人形暖脚工具人。
冰冷刺骨的龙足贴近她腹部之时,吴雅冷的一哆嗦,紧咬着牙关,就怕会忍不住从口中溢出难受的闷哼声。
皇帝的大猪蹄子简直就是冰坨子,吴雅忍着刺骨的冰凉,伸手将汤婆子塞到了衣襟下,垫在了皇帝的脚底板。
有了温暖的汤婆子,她才勉强活过来。
她正被温热的汤婆子暖的心花怒放,忽然耳畔传来一个凉飕飕的字:“烫!”
“万岁爷请息怒。”
吴雅哆哆嗦嗦的将手背覆盖着汤婆子,用手背隔开了皇帝的龙足和汤婆子。
“糙!”
吴雅:“……”
她默默的翻过手,用柔软的手心拖住了皇帝的龙足。
“好了。”皇帝凤眸微眯,将龙足从她怀里抽离。
吴雅顿时如蒙大赦,当即压下欢天喜地的心情,毕恭毕敬俯身伺候皇帝穿龙靴。
此时皇帝停了御笔,吴雅转身从小铜盆里取水净手,又跪着爬到皇帝身侧,跪坐着,牵起皇帝修长的手开始搓热。
给皇帝暖身子的苦差事真不是人干的,她宁愿去倒夜香!
她垂着脑袋不敢抬头,只认真盯着皇帝的手看。
她还是头一回如此近距离的观察皇帝的手,他的手很白皙,一看就知道是养尊处优的手。
他的指腹和虎口处带着薄茧,显然是经年累月的习武骑射留下的痕迹。
只是他的手也是冰冷的让人胆寒。
吴雅温热的手在皇帝指尖搓揉了许久,非但没有让他的手掌升起一丝暖意,反而她的手也被带走了温热,变得发冷僵硬起来。
就在此时,她的指尖忽然被攥着,吴雅吓得抬眸看向醉眼迷离的皇帝。
完了!喝醉的皇帝该不是要兽性大发,对她霸王硬上弓吧!
可皇帝此时的目光却很澄澈,完全没有带着情欲的迷离。
他的目光落在了她的小指上。
“受伤了?”
“回万岁爷,奴才在皇庄里照料染天花孩子之时,不小心染了冻疮。”
长久的抱着那些孩子,她的手时刻都是麻木的,而且房内的空气还需流通。
那些孩子能裹着厚厚的被子御寒,她可没这待遇,甚至连觉都没得睡。
只染两个冻疮,已经是万幸。
“疼么?”
玄烨凝眉盯着乌雅氏肿胀的发紫的小手指,愈发愧疚起来。
毕竟她是为了帮大清抵抗天花,才染上冻疮。
“回万岁爷,奴才不疼。”
吴雅违心回答,哪里会不疼,可她害怕自己说疼,皇帝会觉得她矫情,又要吃挂落儿。
“回去找太医瞧瞧。”
玄烨此时才后知后觉,他竟不知何时,与乌雅氏十指紧扣着。
他懊恼的将手松开,放在了小茶几上,开始靠着软垫闭目眼神。
此刻他眉峰轻蹙,他不喜欢方才那一瞬莫名其妙失控和慌乱的感觉。
这种前所未有的感觉,让他觉得陌生和紧张,甚至涌出无尽的厌恶。
原本他将乌雅氏放在眼皮底下当一等宫女,当作犒赏她立功,此时却改了主意。
她就是个祸害,狐媚子最擅长迷惑人心,绝对不能再留在身边。
吴雅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皇帝下逐客令的喜讯。
此时她不苟言笑的跪坐在皇帝身侧,佝偻着腰,谨慎伺候着。
幸而接下来的行程相安无事,皇帝入了存放赫舍里皇后梓宫的正殿之后,奴才们都侯在了门外。
梁九功是个实打实的暖男,担心她冻着,还取来个小巧的汤婆子,让她抱在手里取暖。
皇帝直待到第二天酉时之后,才动身回銮。
吴雅伺候了一整日,又冻了一整晚,今早又来了月事。
此时她整个人蔫蔫的没什么精神。
梁九功伺候万岁爷入了马车之后,转头见乌雅氏面色煞白,登时吓了一跳,赶忙提醒她去点些口脂,免得冲撞了万岁爷。
吴雅有气无力的捂着肚子,弱弱的应了一声,转身将花得差不多的妆容洗干净。
她实在疼的没力气上妆,于是在发青的嘴唇上,点了绛红的口脂,这才挤出一丝职业微笑,入了马车内伺候。
不知为何,许是受冻着凉的缘故,这一回的痛经简直让人难以忍受。
此时吴雅只觉得腹中有一把钝刀子在来回的撕扯搅拌她的五脏六腑。
她疼的直冒冷汗,眼前的皇帝出现了虚影,她疼的钻心刺骨,直冒冷汗。
咚的一声闷响,正在伏案批阅奏折的玄烨,抬眸就看到乌雅氏跌倒在马车里。
第018章
马车外头的梁九功听到了异常的动静,心中暗道不妙,惊得掀开马车帘子,就看见乌雅氏面色惨白的跌倒在马车里。
“万岁爷息怒,奴才这就将她拖出去。”
“不必,传太医。”
梁九功闻言,愣怔了一瞬,随即转头将随行的太医叫来。
太医入了马车内,正要伸手搭脉,倏然感觉到万岁爷冷冽的眼神,登时顿住。
从前他也曾多次替御前的宫女诊脉,没见皇帝露出这种让人恐惧的眼神。
这眼神说不出是什么意味,却让人如芒在背。
梁九功也被万岁爷的眼神惊着了。
只因,此刻万岁爷的眼神,是男人看女人的眼神,带着让人无法忽视的独占欲。
梁九功压下心底的震惊,目光复杂看着乌雅氏。
少顷,他取下了乌雅氏衣襟上的帕子,让太医隔着帕子诊脉。
马车内莫名的威压渐渐消弭,太医屏住呼吸诊脉。
“万岁爷,这位宫女受了寒,又来了月事,才会疼的昏厥,奴才取些暖宫的药丸给她温水送服即可。”
“为何来月事会疼晕?”
玄烨凝眉,觉得匪夷所思。
“回万岁爷,女子的体质各不相同,这位宫女血气不足,体寒严重,最受不得寒气,行经受孕都需血气运转,她气血不足难免经脉滞涩。”
梁九功看万岁爷还在皱眉,于是硬着头皮,开始给乌雅氏找补。
就怕万岁爷觉得乌雅氏体质差,太过矫情,而对乌雅氏有偏见。
“万岁爷,女子月事疼的厉害是普遍的现象,但许多女子生儿育女之后,反而就不疼了,待乌雅氏生儿育女之后,估摸着也能少遭罪。”
“哦。”玄烨总觉得眼前虚弱的女人就像破碎的瓷美人,脆弱的让人心悸。
“万岁爷,奴才将乌雅氏带出去,一会奴才来伺候您。”
此时梁九功俯身准备将乌雅氏抱出去。
“不必。”
梁九功讶异的将放在乌雅氏腰上的手,快速收回,愣怔一瞬,才反应过来回话:“奴才遵命。”
此时太医也已经调配好了汤药。
玄烨看到两个五大三粗的家伙,正没轻没重的去掰开乌雅氏紧闭的牙关,顿时升起无名火。
“滚下去!”
梁九功颤了颤肩,愕然明白万岁爷要亲自喂乌雅氏服药,于是赶忙匍匐在地,倒退着却步离开马车内。
梁九功才坐稳在马车前,忽然马车里又传来万岁爷冷冽的声音:“进来喂她服药。”
梁九功:“???”
他怎么觉得自己越来越琢磨不透圣意了,万岁爷这又是何意?
梁九功一头雾水的入了马车内,竟然看见万岁爷手里端着汤药,见他来了,才将汤药放在了茶几上。
梁九功跪在地上,将乌雅氏抱在怀里,开始轻轻的掰开她的嘴巴,将汤药一股脑的灌入她口中。
他是故意的,他想要将乌雅氏呛醒,免得她昏迷中会冲撞了万岁爷。
“狗奴才!”
听到万岁爷染着薄怒的呵斥,梁九功赶忙哆哆嗦嗦的回话:“万岁爷,奴才笨手笨脚的,哪里伺候过细皮嫩肉的姑娘啊,万岁爷饶了奴才吧。”
“滚出去!”
“诶诶诶诶诶!”梁九功头皮都吓得发麻,赶忙将昏迷不醒的乌雅氏放在马车侧坐,就焦急退出了马车内。
此时马车缓缓行进,昏迷中的吴雅靠在马车厢壁上,随着山路颠簸崎岖,她开始无意识的东倒西歪。
眼看着她脑袋一歪,即便跌倒在地,一只修长如玉的手穿过她的腰肢。
玄烨轻轻一带,就将瘦弱的女人揽入怀中,免得她摔死。
离得近才发现她嘴角还残留着汤药渍,玄烨随手取了帕子,将她的嘴巴擦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