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太后正下旨让奴才们将承乾宫团团围住,一只苍蝇都不准放走,并下旨将紫禁城宫门落锁,今日谁都不准出宫,否则杀无赦。
吴雅紧赶慢赶的来到了很少踏足的苍震门,今日当差的正是章佳氏的阿玛海宽,吴雅将那份不属于她的宫女腰牌递给了海宽叔。
章佳海宽方才第一眼就认出了乌雅威武家的长女玛琭,此时看着腰牌上不属于乌雅氏的陌生名字,章佳海宽面色顿时凝重起来。
“海宽叔,告诉我阿玛,女儿不孝,来生再孝顺他。”吴雅的语气染着哭腔,无助的看着海宽。
“叔,求您放我走吧。”
“怎么回事?”海宽诧异的看着威武的长女脸上尚且干涸的血红伤痕。
“叔,这件事您还是不知道的好,对不住,我不能说。”
吴雅哪里敢连累海宽叔,只支支吾吾的欲言又止。
“好,出了紫禁城你需照顾好自己,叔只能帮你到这了。”海宽将手里的腰牌摩挲了片刻,一咬牙,就将玛琭放行。
吴雅出了紫禁城之后,又急急忙忙的入了一处窄巷里,偷了一身挂在院子门口晾衣杆的湖蓝色汉女裙袄换上,又梳了汉女的发髻,就焦急的出了西城门。
出了城门之后,吴雅整个人瘫坐在了城墙根下,可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忽然看见穿着常服的隆科多正带着一群人纵马疾驰而来。
吴雅顿时喜极而泣,她起身就要去寻隆科多,可忽然想起来皇贵妃叮嘱过,连她的亲弟弟隆科多都不准相信。
吴雅赶忙缩回了脑袋,可此时隆科多却注意到了城墙根下那一抹熟悉的身影,她虽穿着汉女的装束,但隆科多却一眼就认出了乌雅氏。
此时隆科多掉转马头,疾驰到了城墙根下,居高临下的站在马背上,一言不发的盯着正躲在城墙根晒太阳的一群汉女中的娇小身影。
“为何会是你!”隆科多的语气有些无奈和挣扎。
倘若今儿出宫之人是彩星或者彩玉,他都会毫不手软的灭口。
可偏偏是她,他压根就下不去手。
吴雅知道隆科多认出了她,只能无奈的抬眸与他对视:“大人,奴才能相信您吗?”
隆科多身后的仆从一个个凶神恶煞,此时手里都按着腰间的长剑,等着公子一声令下,就将这女子拖到暗处毁尸灭迹。
今儿佟国舅令三公子前来亲自狙杀一个逃出承乾宫的宫女,想必就是眼前的女子。
“大人…您也是来杀奴才的吧。”
吴雅有些绝望,她对隆科多的信任和好感,今日也将她彻底推向了万劫不复之地。
此时她满脑子都是四阿哥拼尽全力抓住她指尖的画面,愧疚的眼泪忍不住簌簌落下。
绝望之际,她眼前赫然出现一只手掌。
“跟我走,我会寻个地方将你安顿。”
“大人,奴才奉娘娘之命,要去寻…”
“不必去,去了也是徒劳,根本改变不了任何事情,那孩子是所有人的耻辱,本就不该存在。”
“不,奴才想去试试,就试一试。”
吴雅其实心里也知道,自己做的都是无用功。
皇家和佟家绝对不会允许这样的四阿哥胤禛活着,甚至会为了遮丑,彻底抹去他存在的任何痕迹。
可她对那个孩子的愧疚折磨着她的良心,即便知道她去找皇帝是徒劳,可她仍想义无反顾的走下去。
只因这条路,是她尚未泯灭的那点良心唯一的救赎之路。
“你,这个傻子…”隆科多心内五味杂陈,看着那不管不顾撒腿就跑的女人。
她在坚持的是一件没有结果之事,可此刻她却执拗的为了长姐的孩子在拼命。
而他是长姐的亲弟弟,却在奉家族的命令,不惜代价狙杀长姐唯一的希望。
他同时舍弃了至亲至爱,隆科多忽然愧疚万分,他倏然勒紧了缰绳,朝着身后的随从沉声说道:“都散了,回去告诉我父亲,一切事情由我一力承担。”
“公子…”
随从正要劝说,可公子却一夹马腹,策马扬鞭焦急离开。
吴雅正心急如焚的在密林中躲藏前行,忽然身后传来一阵狂乱的马蹄声,吴雅吓得撒腿狂奔。
她正在夺命狂奔之时,忽而觉得腰间一紧,整个人瞬间腾空而起,径直落在了马背上。
她吓得正要挣扎,腰肢却再次被人环着。
“别动,我送你去。”隆科多低沉的声音在耳畔乍然响起。
“我…我以为你是来杀我的,呜呜呜……”吴雅忍不住低声啜泣,抓紧了隆科多环着她腰肢的那只手。
“别哭了,方才我错了还不成吗?我真不知道长姐会派你来。”
隆科多停下马儿,慌乱的从袖子里取出一方鸽灰色的帕子,动作笨拙的替心爱的女人擦拭眼泪。
吴雅一听隆科多这句话,就知道佟家也放弃了四阿哥,她心中凄凉,为四阿哥和皇贵妃母子二人鸣不平。
“万岁爷现下正在承德,我们快马加鞭马不停蹄,估摸明日傍晚就能到。”
“但你要做好准备,我家里不会善罢甘休,此去杀机四伏,我不能保证将你平安送达,但…我愿为你战到最后一刻,只要我佟佳隆科多还有一口气,就不会让别人欺负你!”
“对不起,大人,是奴才连累了您,要不您将马儿借给奴才,奴才自己去,生死有命,奴才不怪任何人。”
吴雅听到隆科多那句话,感动的热泪盈眶,她哪里敢再连累隆科多。
“玛琭,我心悦你,如果这次你我都能安然无恙,我会去求皇帝表哥赐婚,将你赐给我当嫡福晋,佟佳隆科多要娶你。”
“我一直想告诉你,你穿红真好看,今后一辈子都只为我一人穿红衣可好?”
“我不纳妾,我就要你一个人,与你一生一世一双人。”
吴雅在马背上颠簸的头晕脑胀,骤然听到隆科多的表白,她顿时心如擂鼓。
他说要娶她,而非纳妾,他说要与他一生一世一双人。
吴雅其实内心一直不愿意承认自己对隆科多的朦胧好感,只因每一回的春心悸动,都被历史上隆科多宠妾灭妻,纵容爱妾李四儿将嫡妻做成人彘的血淋淋史实给浇熄。
“大人,爱一个人很容易,但一辈子只爱一个人却很难,奴才气量小,容不得今后花残粉褪之时,大人移情别恋,您莫要再逗奴才了。”
“哼,你以为爷没见过比你更好看的女人吗?爷不稀罕你的容貌,再说你现在脸上也没好看到哪去。”
吴雅莞尔,尴尬的用帕子捂着横贯半张左脸的伤疤,她心中惴惴不安,不知道会不会破相。
她知道自己此刻有多狼狈,脸上的疤痕有多狰狞可怕。
可隆科多面对这样的她,仍是毫不犹豫对她表白,说明他喜欢的是她这个人,而非她的容貌,怎能不让人怦然心动。
“我…婚姻大事,奴才哪里能自己做主,还得娘娘和奴才的阿玛定夺。”吴雅红着脸瓮声瓮气的回答道。
隆科多勒着缰绳的手都在轻轻发颤,忽而忍不住喜悦的发出愉悦笑声。
“那我就当你答应了,回去之后我自会去求皇帝表哥赐婚!”
“可…奴才家世卑微,哪里配得上大人…”吴雅忍不住忧心忡忡道。
她很清楚自己的家世完全比不上佟家,不免开始打起了退堂鼓。
“佟家已是外戚,难道还要尚公主不成?若真要尚公主或者寻权势滔天的世家嫡女联姻,万岁爷该怀疑佟家是不是要篡权了。”
“只要不娶汉女为妻,我家里不会太反对。”
吴雅仍是有些不放心:“大人,奴才听娘娘说,你家里有意撮合你与表姐赫舍里格格的婚事。”
“嗯,我不喜欢她。”隆科多直言不讳,语气满是厌恶。
“奴才听闻您的舅舅赫舍里大人家中有一爱妾,名唤李四儿,听说长得花容月貌,艳冠京城,您可曾一睹芳容?”
“玛琭,你究竟想说什么?我舅舅的小妾与我何关?”
“大人您快回答,是否见过那李四儿?”吴雅不依不饶,她很想知道隆科多对李四儿的看法。
“没有。”
吴雅心下一沉,又道:“大人,奴才想见见李四儿姑娘,您带奴才去见过她之后,奴才再回答要不要嫁给您。”
“玛琭,你到底在说什么?我与你的婚事,与我舅舅的小妾有什么关系?你都把我说糊涂了。”隆科多此时一头雾水。
“就…奴才曾经做过一个噩梦,梦到隆科多大人宠妾灭妻,将奴才做成了人彘,大人的小妾就叫李四儿。”
“荒谬!李四儿是我舅舅的小妾,在你梦里我就是如此不顾伦常的禽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