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面对陈信和秦素,深深鞠了一躬。
陈信现在脑子里一团乱麻,理智在告诉他——“答应吧,不然就凭你,要身份没身份要地位没地位,出事都没能力保护自己和家人,如何能让你的女儿平安长大呢?”
可感情又在阻止他——“他的妻子十月怀胎生下女儿,如今却要他拱手让人,谈何容易!”
两种想法在脑子里激烈地打着架,令他头痛欲裂。
秦素思绪也十分复杂,这世上有哪个母亲舍得让我自己的孩子,可她的理智也同时在告诉她。
她别无选择。
于是只好认命般目含哀求地询问沈拂:“仙人,那日后我们若是想念女儿,可否去看一眼她。”
沈拂面露不忍,却依旧语气冷硬地回答她:“不可。”
随后似乎怕她不理解又解释了一句:“令爱仙缘广泽,日后定是要飞升的,既要飞升就务必斩断凡世亲缘,如此从现在开始你们就不要见面,届时分离之日也会少些痛苦。”
自知自己此等夺子行为不道德,只是他也有着自己的思量,只好拣可以说的向他们展开说来。
果然,秦素听完神色缓了些许,却也是终究答应下来,陈信看妻子已然同意,也就不再多说什么。
沈拂心下挺不忍的,于是将孩子轻轻放在秦素怀里,也算是让她们母女告个别。秦素轻轻地抱着她的女儿,陈信也在一旁逗弄着她。
小女娃浑然不知自己即将同父母永远分别,还在没心没肺地玩着手指。
很快一夜过去了,沈拂也该离开了,女娃玩累已经睡了过去,他轻轻地抱着突然想起一件事,于是问秦素:“夫人可为令爱起名字?”
秦素怔愣了一下,随后苦笑一声回答道:“有的,在她还未出世之前,我便同他父亲想过,若是男孩单名一个‘安’字,若是女孩则单名一个‘舟’字。”
“舟……”沈拂低声喃喃着,思索了片刻,随后出声做最后告别,“好,那我走了,二位,后会有期。”
一拂衣袖转瞬就消失了,留一脸呆滞的陈信夫妇在原地,毕竟知道眼前之人是仙人,和亲眼所见仙人发挥神通是两回事。
他们在院子里站了许久,终于回过神来,却蓦然惊觉自己双脚早已麻木,于是只好用力跺了跺脚,一瘸一拐地向屋内走去。
“慢着——”
他们惊然转身,早已离去的沈拂竟突然去而复返。
“忘了告诉你们,村民们关于你们女儿的记忆已经被我清除,以后你们一定要切记,你们的孩子生下就是死胎,已然下葬,从此陈舟舟这个人将不再在这个世上存在。”
说完就又离开了,这次夫妻两人特地等了许久也不见有人返回,只好失望地回了家门,将自己一锁就是一天。
直至第二日清早,被一阵敲门声想起,秦素连鞋子也顾不上穿匆忙打开门,在看到门后之人是谁的时候,她瞳孔一缩,登时迸发出一阵恨意。
老村长被她这仿若看仇人般的目光吓到,半退一步,险些一脚踩空。秦素也蓦然回神,尽量使自己语气平静:“村长一大早来是有什么事吗?”
虽然她有在尽力忍耐,但语气听起来还是极其僵硬,所幸村长并未在意她的态度,只是笑呵呵地,从身后掏出两只已然杀好去毛的母鸡,语气关心:“你啊,也不要太伤心了,孩子没了还可以再要啊,莫要拖垮了身子。喏,我杀了两只鸡特地给你送过来,炖了补补身体吧。”
说罢拍了拍秦素的肩膀,拄着拐杖慢慢走远了。
秦素神色复杂,她非常恨这个一力主张烧死自己女儿的人,可村长确实是个好村长,对村民都是极好的。
她叹了口气,算了,一切都过去了,她也总要开始新的生活不是吗,也不知道她的舟舟现下过的如何。
沈拂带着沈挽舟一路飞去了雍京,飞去了国师府,那人国师府的所有人都看到,说是有事紧急外出的国师大人才出去一日就办完事回来了,国师脚步匆忙,怀里鼓鼓囊囊的不知抱了一块什么东西,一回来就直奔闭关之处而去,大门一关,就是三个月。
沈拂将舟舟带到清风殿去,那是一个空间法器,外表看上去只是一个普通房间,内里却令有乾坤,他时常在这里闭关。
总算把这个小娃娃安置下来,沈拂也是松了口气,但随后又发现了新的问题,既然他要让陈舟这个人消失,那眼前这小女娃定然是不能姓“陈”了。
略一思索,直接敲定,就姓“沈”吧,随他姓,日后也方便行事,名字便叫做——挽舟,沈挽舟。
“沈挽舟……”沈拂咂摸着这个名字,越想越满意,正好一低头看到小女娃已经一觉醒来不知多久了,正嗦着自己的手指,也怪他想得太过入神,一时竟未发觉。
看着沈挽舟黑曜石般的眼睛,他突然起了逗弄心思,捏了捏她的脸蛋,嘴里轻声唤道:“舟舟?沈挽舟。”
“咿呀咿呀,咿呀呀,呀咿呀……”沈挽舟扑腾着小手,似是对自己新名字的认可。
12
第12章
◎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国师府的下人们发现,自从国师大人捡了个小娃娃回来后,真是愈发憔悴了,就光说面上的那两只黑眼圈,似乎已经与整张脸融为一体,显得“乌云密布”。
沈拂一直以来都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这突然有了个需要照顾的小徒弟,还颇为不适应。
每天的生活简直可谓是鸡飞狗跳,这才刚出生不足月的小娃娃,正是需要母乳喂养的时候,可惜他有心无力,于是只好张贴告示,重金为沈挽舟寻一位奶娘。
可惜天不遂人愿,别看沈挽舟人小脾气可大的很,除了沈拂她不让任何人抱,奶娘一抱她就开始挣扎,并跟有人虐待她似的嚎啕大哭,只有在沈拂怀里才会乖下去。
久而久之,寻来的几位奶娘无一例外都坚持不下去最终走了,又剩下沈拂一个人既当爹又当妈。
每当午夜梦回,他被沈挽舟哭闹的声音吵醒时,总是无比悔恨为何当初不等沈挽舟长大一些再去找她,不过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悔恨自然无用,他只好兢兢业业地每日操劳着。
很快,沈挽舟渐渐长大,其实沈拂本可以一直保持自己现今的容貌的,但他还是想给沈挽舟一个正常孩子应有的童年,于是每日给自己施着法,让自己看起来有在逐渐变老。
日子就在这样平淡中偶有波折地慢慢度过,沈挽舟也在渐渐长大。
某日,沈拂突然心血来潮,去了一趟沈挽舟父母所在的村子,不去不知道一去吓一跳,整个村子早已不复他六年前来时的生机,笼罩在一片死气当中,大街几乎看不见几个人,他努力搜寻一番,才终于在一个墙角处,找到一个衣衫褴褛的小男孩。
沈拂向小男孩走过去,打算问问他,村子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可谁知他刚走了几步,小男孩就一脸警惕地看向他,不得已他只好半路停下半蹲下身,尽量让自己语气温柔。
“小弟弟,可否问一下村子里发生了何事?”
小男孩听也没听完,就一溜烟地跑了,沈拂无奈,只好循着记忆往沈挽舟父母住处赶去。
他赶到时,陈信正端着一盆水刚刚从房门里走出,看到他来愣了一瞬,随后反应过来又是一喜,三步跨作两步向他奔来,沈拂不敢劳烦他人也快步走了过去。
陈信一时激动的无法言语,沈拂只好将内心疑惑问了出来,比如为何街上只有零星几个男丁,不见街头小贩。
此话宛若一盆凉水冲着陈信兜头浇下,兴奋褪去,泛起的是一股浓浓的悲伤和绝望。
原来村庄里起了瘟疫,好多村民已经染病去世了,他的妻子也就是秦素也在不久前被感染,如今正卧病在床,想来时日不多了。
沈拂听罢解释,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生老病死乃人世常态,按理说他不应当插手的。
只是看到陈信那眼底暗含的祈求,和他刚刚进村时道路两旁的萧瑟,终究是于心不忍,只好叹了口气,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子交给了陈信,陈信小心翼翼地接过去。
也当是为他的徒弟积攒功德吧。
沈拂郑重嘱咐他:“这是三枚我自己炼制的仙药,你取出一枚放入村内井口处,待余下村民们喝了混有此药的水,疫病自会解除,至于剩下那些药,便留作日后有难服用吧。”
陈信一听赶忙下跪替村民道谢,却由于腿脚不便姿势看上去颇为可笑,沈拂看了一眼他的伤腿,轻轻挥了一下手,“咔嚓”一声响起,陈信早已跌断三年的腿竟自发愈合了。
做完这些,沈拂看了看不知何时竟变得十分昏暗的天空,隐隐还有几道雷电在闪烁。
事已至此,他总要想些办法补救。
就在陈信兀自欣喜的功夫,沈拂已经先行离开了,待他回过神来发现“活神仙”已然离开,心里不禁一阵懊恼,但看到手中泛着银白光泽的玉瓶,也便不再失望了,不管怎么说,村民们的疫病有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