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挽舟小心地将他仰躺放在地上,随后运转起法力,周围人看不到,无数丝丝缕缕的莹白色碎魂,向那座全城最高楼涌去。
碎魂越聚越多,沈挽舟脸色也愈加苍白。
神仙在凡间施法会有极大限制,这也是天道用来维持平衡的一种手段。
“找到了!”她神色一喜,一簇极亮的白色光团逐渐显现出来。
然而才欣喜不过刹那,就察觉到似乎有一个人在隔空同她抢夺裴颂的魂魄,沈挽舟也来了脾气。
“胆敢从本君手里抢人,也不掂掂自己有多少斤两。”
如此想着,直接突破修为禁锢全力抢夺那个光团。
天色蓦地变暗,隐隐传出雷声,是天道在降下示警,沈挽舟不管不顾继续施法,可对面躲在暗处那人修为竟也变高了。
不禁暗暗心惊:“凡间何时竟出现了如此厉害的人?”
但救人心切,暂且不欲细究,只想速战速决,对面那人却似乎看出了她的想法,突然收力消失了。
沈挽舟无暇去追踪他,赶在天雷落下之前匆忙将光团收回来。
“好了好了,不弄了还不成。”说着收回了手势,不甚服气地看了看未散的乌云,悄悄做了个鬼脸。
“现在魂魄既已归位,应当无碍了罢。”
沈挽舟如此想着,随手便把那个光团塞进了沉睡的裴颂体内,寻了个位置坐下等他醒来。
是夜,裴颂揉了揉发胀的头,踉跄着从地上爬起,却发现自己身在一座高楼上,距地面有数十丈之高。
他只好找了个临墙处坐着,闭眼暂缓片刻,再次睁眼时,只看见一个绿衣女子正盘腿坐在不远处,嘴里还啃着一个苹果,边啃边嘟囔着。
“你可算是醒了,赶紧活动一下,看看是否痊愈,无碍的话我便送你回宫。”
裴颂活动了一下筋骨,挑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靠着,端的是一派潇洒不羁,眉目含笑:“不知姑娘有何要事?”
对味儿,太对味儿了,就是这种熟悉的感觉,一路上沈挽舟听到的都是别人口中的裴颂,并不知道这么多年未见,故人是否发生变化,现在一听这人开口说的第一句话,还是当年的味道。
但她并不欲告诉裴颂自己的身份,只是掩嘴轻咳一声:“在下名叫沈舟舟,是一位仙门弟子下山游历,昨日途径皇宫偶然见你被妖物附身,便出手相救,可惜你受惊魂魄走失,刚刚替你招完魂,现下感受如何。
裴颂仔细感受了一下四肢,确实有一种重病初愈后的清爽之感,明白面前这位女子所言不虚,他也记得他昏迷前似乎确实看到了一个妖怪。
于是正色起来,动了动僵硬的四肢,慢吞吞地从地下爬起,语气正经:“多谢姑娘救命之恩,日后姑娘若是有何需要,来皇宫寻我便是,想来姑娘应当知晓我的身份了吧。”
突然正经起来的裴颂令沈挽舟怪不适应,但她毕竟近期还是要留在皇宫的,同眼前之人打好关系十分有必要。
便也语气正经地回答:“是这样的,我下山正是为了寻一份好差事,不知陛下有何见解?”
裴颂顿时了然,他一向不喜欠他人人情,既然眼前之人有求于他,当下就直接还了这份人情罢。
故而神色淡了下来,也端起了皇帝架势:“姑娘既修为不错,且于朕有救命之恩,便留在皇宫当差也不错,只是……”话顿了片刻,又继续道,“只是宫里现下并无合适官职,仙长若不介意的话可以去钦天监做监正,平日里只需上上早朝,甚是清闲。”
沈挽舟对此安排极为满意,清闲好,清闲好啊,她最喜欢清闲的差事了,便满口答应下来。
正暗自窃喜着,一回头才发现裴颂不知何时竟已离开了,这么高的楼,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下去的。
但现下沈挽舟并不欲多做深究,堂堂一国之君若是这点手段都没有还谈什么治理国家。
她好奇的是刚刚同她争抢裴颂魂魄的那人究竟是谁,白天招魂时她就感觉到了不寻常,那人修为不低,不可能是普通人,可这凡间突然出现了一个如此厉害的修真者,天庭上众神怎会毫不知情。
而且他抢谁的不好,偏偏抢裴颂的,这就让她不得不怀疑这人与大梁国运发生异常有关系。
“系统,你知不知道这人是谁啊?”沈挽舟问向一直在她脑海中安静如鸡的系统。
【抱歉,您暂无查看此权限。】
沈挽舟叹了口气,看来她的权限真是太小了,什么都查看不了。
也幸得她当时留了个后手,一捏诀,一只晶莹透亮的小蝴蝶出现在身边,盘旋了须臾便向西南方位飞去。
沈挽舟正起身打算跟上,那蝴蝶却“倏”得在半空中化作飞灰,消失不见了。
【作者有话说】
人体内有三魂七魄。——引用自《黄帝内经》
3
第3章
◎大凶之兆◎
沈挽舟气得简直要发笑,看来对面那人有几分聪明,是发现了她的追踪术了。
但也不是全无收获,至少知道了那人在西南方位。
翌日,早朝上,沈挽舟特地换上崭新的官服,早早地候在大殿上,一边同身旁的官员们攀谈着,一边时不时看向空荡的龙椅。
“皇上驾到——”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众大臣跪倒,沈挽舟也紧跟着跪下身去。
“众卿平身。”
沈挽舟抬头,裴颂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歪歪斜斜地挂在龙椅上。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臣有本要奏。”礼部尚书摇晃着胖胖的身子出列。
“启禀陛下,一月后便是祭天大典了。”说着偷偷抬头看了一眼裴颂,又赶忙低下头,“这……典礼的各项事务加起来,又恐是一大笔开销,可否请陛下再拨些钱两。”
“信口雌黄!”户部尚书也挺身出列。
“启禀陛下,不久前才刚刚给他们礼部拨了款,这才过去了不到一个月又要。依老臣看,莫不被王大臣中饱私囊了?”
礼部尚书也就是王大人直接吹胡子瞪眼,“无稽之谈!本官一心为国为民,何时竟轮到他人来说三道四。”
说着又向裴颂方向深深作揖。
“陛下!老臣所言绝无半分虚假,大典在即,但奈何银两实在不足了。”说完还用袖子抹了抹眼角。
裴颂并未做出反应,嘴角始终噙着一丝淡淡的微笑。
沈挽舟就在一边听着他们争吵,祭天大典她曾听说过,每五十年举办一次,由凡间天子亲自主持,旨在请求上天降下福祉,保佑梁国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管用与否不清楚,反正自百年前梁国建国之日起,这个习俗便流传了下来。
说起来上一次的祭天大典还是先帝在位时了。
“不必吵了,便依王尚书所言,再拨三千两白银,祭天大典务必处理妥当,不得有半分闪失!”裴颂似是终于受不了他们的喋喋不休,下了最后通牒。
王尚书悻悻地退下:“臣遵旨。”
“退朝——”
沈挽舟随着人流走出大殿,低头沉思着,不知何时竟走到了皇帝寝宫,裴颂正斜靠在榻上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沈挽舟赶忙行李告退。
“慢着。”
裴颂施施然起身走到沈挽舟身边,沈挽舟心内疑惑却不好离开,只好停在原地。
裴颂盯着她看了许久,并在不断地释放帝王威压,沈挽舟感觉到了,却并不觉恐惧,笑话,她一个神仙为何要惧怕一介凡人,纵然是堂堂天子。
但她也不好表现得太过与众不同,因此回忆了一下自己未飞升时所见的官员面对皇帝的表现,佯装害怕:“臣知罪,不知陛下还有何要事。”
裴颂似乎很讶异于她的表现,却也没点破,只是亲切地拍拍她的肩膀,拂去周围灰尘:“唔,仙长是朕的救命恩人,何必自称臣呢。”
沈挽舟心里冷笑一声,她曾经与这人相识数年,最是清楚他肚子里的坏水了,但也并未说什么,只是低声应了句:“是。”
裴颂看出了她的敷衍,却也并不在意,招招手便向殿外走去:“仙长可否随朕去个地方。”
虽是在问她却语气命令,显然容不得她说不。
沈挽舟心里千万般不愿,面上却不显,只是跟上了前面那个明黄身影。
两人走了片刻,在一处宫门前停了下来,沈*挽舟望着那朱红色的大门,脑海里闪过一丝熟悉,还未来得及仔细思索,裴颂便伸手将大门推开了。
“吱呀”
破旧的木门传出不堪重负的响声,裴颂脚步未停,径直走了进去,沈挽舟也赶忙跟了上去。
裴颂一路上都在慢慢地走,显然对此地极为熟悉。
随着大门的打开,沈挽舟也明白自己心下闪过的那丝熟悉是为何,原来此地竟是国师府。
未飞升前她是一个孤儿,全是老国师一手将她抚养长大,教她武功并传授她一些无伤大雅的小术法,老国师于她来说亦师亦友。只是十年前围城前不久,老国师不知为何竟失踪了,后来她飞升后也寻了许久也始终不见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