荔枝沉默了一下,说,“没别的,我就是担心她们会劝我和冷骁和好,所以就换了。”
荔棠是知道荔枝想和冷骁解除婚约这件事的,在知道原因后,她也很赞成。
劝和,上了年纪的人是喜欢这样,不过荔枝刚刚顿了一下,她总觉得还有其它原因,就又问了一句,说,“那就换,这样的确能少了不少麻烦。不过你得告诉姐姐,
只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荔枝又沉默了。
她暗道荔棠问话的时间妙,今天她刚刚好被戚怀‘开导’了一下,不然她还真不好把原因说出口。
沉默片刻后,荔枝询问,“姐姐,我是不是拖累你们了,是不是,很累赘?”
“你怎么会这么想?”荔棠声音顿时拔高。
荔家一家子从上到下脾气都不怎么好,唯独出了荔枝这么个乖宝宝,谁不稀罕。
从来没有人嫌荔枝累赘,都想方设法只为了她能好好的,健健康康快快乐乐的活下去。
“谁跟你说什么了?那两个阿姨?”她立即追问,联想到刚刚提起的话题。
“真的吗姐姐,我不是累赘?”她追问,荔枝也在追问,她几乎是有些执拗的,在寻求一个答案。
“当然!”荔棠意识到荔枝现在的情绪有些不太对,敏锐的调整了自己的状态,放缓了语气,然后又加重,给与十二分的肯定。
“爷奶,我爸妈,你爸妈还有姑姑她们都很爱你,没有人觉得你是累赘。”她声音越发柔和,说,“你看,老大老二他们,还有老四老五,一个个脾气都那么臭,讨人厌的不行,家里人都嫌弃的不得了,我们全家做梦都想要一个脾气好懂事的,结果就有了你,枝枝,我们所有人都很爱你。”
“你是上天赐给我们的奇迹。”
“枝枝,你是我们的珍宝。”荔棠几乎用尽了她这三十年来积攒的从没用过的情商——
平时都靠莽,才不管别人气不气。
来小心翼翼的安抚荔枝,荔棠这会儿其实是震惊的,她没想到荔枝会觉得自己拖累家里,还觉得自己是累赘。
她怎么会这么想?家里人从没有表现过这种!喜欢她还来不及。
那就是冷骁?还有阿姨?
荔棠迅速对准可疑的目标。
荔枝再次抽泣起来。
“姐姐,谢谢,谢谢你。”她哽咽道。
荔棠听着,只觉得心都在疼。
她们想法设法呵护的小妹妹这么难过,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不知受了多少委屈。
“别哭了枝枝,别哭了。谁胡说八道了你告诉姐姐,姐姐给你出气。”荔棠立即说。
她十几岁那会儿就想着以后谁惹荔枝不开心了就去给她出头,保证打遍学校无敌手,谁知荔枝乖得不行,在学校里也招人稀罕,愣是没给她机会。
荔枝只是抽抽搭搭的哭。
“是不是阿姨?”她不说,荔棠就问。‘
“没,阿姨们没说什么。”荔枝嗓子有些含糊,抽噎着解释,“她们只是什么都没说而已。”
荔棠不由皱眉,从这句话里听出某种不那么美妙的东西。
“是冷骁,他偶尔会说我是累赘,只会拖累人。”荔枝小小声,明明是告状,却又有些底气不足,迷茫一样的说,“阿姨们听见了也没说什么。”
“谁也没说什么。”
这句话小小声,轻描淡写,荔棠心里却升起了无限的恼恨,让她几乎想杀人。
冷骁,还有阿姨。
冷骁那个养不熟的白眼狼也就算了,阿姨们拿的是荔家的钱,听到冷骁这么说,不说呵斥她,也该跟家里人说一声,可她们竟然什么也没说?她们在想什么荔家出那么多的钱雇佣她们是为了什么?
荔棠似乎能想象到小小的荔枝在听到冷骁的话心里不舒服,等待着身边的人说些什么或者做些什么,可什么也没等到后,会多么失落和怀疑自己。
日积月累,难怪她会觉得自己拖累家里,是累赘。
她这么乖,是不是也是因为一直觉得自己只有乖乖的,才不会麻烦家里人?
可家里人虽然喜欢她乖,却也很希望她能活泼一点,闹腾一点就更好了,哪怕惹事也没关系,只是她身体不允许而已。
“慢慢的,我就觉得冷骁说的对。可不是这样的对不对,姐姐,今天戚叔叔这么说,你也这么说,我不是累赘是不是。”荔枝不放心似的,再次询问。
戚怀,是戚怀说了什么吗?
荔棠心中油然升起感激,这些心思荔枝藏了这么多年,之前从没说过,今天忽然就说了,应该就是因为他。
他是她们荔家的恩人。
“当然。枝枝,都是冷骁那个王八蛋胡说八道,家里没人这么想过。”荔棠这会儿出奇的冷静,尽管她心里杀气重重,但声音却在竭力的维持着温柔的样子,“抱歉,枝枝,姐姐没发现你受了那么多的委屈,都是姐姐的错,是姐姐疏忽了。”
何止是她,还有家里人,大家都失职了,她心里沉重的想。
大伯母有枝枝的时候都快五十了,高龄产妇,生下她后身体就不太好,再加上上了年纪,只能把她交给阿姨带。
而荔家的人各有各的工作,加上她身体不好,平时很少会去打扰。这么一来二去,跟她在一起呆的最多的就是冷骁和两个阿姨。
谁知道这里面竟然会出那么大的岔子。
“不怪姐姐。”荔枝慌忙说。
“姐姐很忙,我知道的,总不能因为我,让大家什么都做不成吧,那怎么行。”她认真的说。
荔棠心里越发的软,她妹妹就是这么体贴懂事。
结果竟然遇到这些乱七八糟的人和事。
要是知道会这样,荔棠宁愿荔枝的脾气坏点,也好过自己受委屈。
“枝枝,下次再有人说这些乱七八糟的,你就,你就告诉姐姐,姐姐去揍他。”荔棠本来想说让荔枝去揍,再一想她的身体,立即改了口。
荔枝好不容易收了哭泣,带着鼻音嗯了一声。
荔棠又想方设法的安慰了荔枝好一会儿,才挂断电话,转手就打给了大伯,说了刚刚跟荔枝聊天的事。
荔父接电话的时候,正跟荔母在一块。
他精神头正好还在干,荔母也是,她是老师,教了一辈子数学,到老了还被学校返聘,不时要去讲几节课。不过这些年精神头渐渐不行了,去的就是好了。
这两天因为荔枝的事情,两口子心情都不好,坐在一起商量着之后的事。
荔枝要退婚,要修炼,两人当然都愿意,可难免还是担心。
这孩子之前就因为怕鬼大病了一场,这会儿心里鼓着劲想试试,可万一还是不行呢。
冷骁那里是不指望了,荔家人有骨气,最主要的是荔枝不愿意。
那别的呢?
荔父之前就给戚怀打了电话询问,来来回回就三个选择,要么是冷骁,要么是修炼,要么是找天师帮着炼化。
可炼化的问题戚怀也说了,也表示他可以帮忙,这让两口子松了口气,心道不愧是这么多年的交情,但也不能平白无故的让人家忙活,总得拿出点诚意来。
好在,这些年荔家为了荔枝的身体,想法设法找了不少好东西,这会儿就是在盘算,有没有能拿出手的。
夫妻两个人听完荔棠的话,立即就生了大气,荔母晃了晃,荔父气的直喘却也没忘一把扶住她,旁边的阿姨惊得忙要找医生,两口子全都顾不上。
“混账东西,这个小畜生,老子当年就应该把他劈了。”荔父怒道。
荔母闭着眼直喘气,听他在那儿发脾气,好一会儿才开口,满是疲倦的说,“行了,别说了。”
“说到底,还是咱们这做父母的没当好,连眼皮子底下的事情都不知道。”她有气无力的说,仿佛累极了,整个人好像一下子老了十岁。原本七十岁看着还红润精神,结果一下子就苍老了。
荔父顿住,抹了把脸,恨恨的叹了口气。
是呀,怪来怪去,最该怪的,其实是她们自己啊。
自家的心尖尖,还说疼啊宠啊的,结果就在自家里,出了这种事。
他们说的那些疼宠,简直就跟笑话一样。
“话不能这么说。”荔父虽然自责,事情却还理得清。
他们忙,要说没那么尽心,的确是。可要说对枝枝的疼爱,那时真心的。冷骁在他们面前表现的好,谁也看不出来,两个阿姨更是从年轻就一直在李家干,谁知道私底下竟然是这样。
说到底,还
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好在荔母也就是一时想左了钻了牛角尖,荔父安慰几句后就转过了那个劲,让人把那两个阿姨叫回来。
她要好好跟她们说说,看看她们是怎么想的,就那么看着冷骁糟践她家枝枝。
说归说,其实荔母心里大概有数。
那两个阿姨思想老旧,多少有些重男轻女,当初她为了这个事特意跟两人谈过话,之后两个人就没表现出来,现在看来,说是没再说了,其实都搁心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