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时间失了神，下意识跟上荔枝的脚步，样子竟有些乖巧。
“怎么还带吃的。”戚怀终于回神，看了身前正认真走路的荔枝一眼，暗自庆幸她刚刚没回头，就也没发现他的失态，随口找了个话题。
荔枝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他一眼，说，“我想着也不能空手来看你，就去厨房转了一圈。”
荔家给戚怀的年礼早在来接荔枝的时候就送给他了，这会儿带来的，是荔枝自己的心意。
“味道很好的。”荔枝也觉得这个心意似乎有些薄，重重提了一句。
戚怀便就忍不住微微笑了一下。
“那我可得好好尝尝。”他说。
荔枝嗯了一声，这才发现自己还牵着戚怀的衣角，眼睫一颤，有些慌张的飞快看了戚怀一眼，满是不好意思，看他神色如常，又掩耳盗铃似的，悄悄松开了手，然后收到身侧。
似乎有些不适应，她揪了揪自己的衣角。
戚怀余光将她的小动作尽收眼底，眼中笑意划过。
可爱。
但又有些失落。
荔枝多少有些不自在，竭力维持住淡定的样子和戚怀说着话，几乎话后才终于恢复。
这样说说笑笑，不知不觉就回了戚怀的宿舍，别的不着急，先吃排骨。
荔枝嫌屋里冷清，打开了电视，看着春晚。
不管在哪个世界，春晚都摆脱不了被吐槽的命运，但不看又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电视里的节目什么的两人不关心，不过这么一开，屋里立即就热闹起来。
荔枝在家吃过了，不过戚怀还是给她分了一小碗，两人一起吃了点，最后戚怀收了碗去洗。
水流声哗啦啦的，荔枝坐在餐桌上捧着脸笑眯眯的看着，谁能想到在堂堂天师，在家竟然是这个宜室宜家的样子。
上得厅堂，下得厨房。
荔枝想，大概只有她会看见吧。
唔，还有戚怀的几个徒弟？
感觉到身后的目光，戚怀身体微的紧绷，几乎想问荔枝为什么这么看他，强撑着洗完碗。
等他转过身，荔枝已经移开了目光，去看电视了。
戚怀忽然有些遗憾。
“要不先去收拾一下你的房间？”他问。
荔枝前两天就回去了，屋子空了两天，只怕落了灰，要住人肯定要收拾。
荔枝转过头看向他，眼睛微微睁大，似乎有些惊讶，然后粲然一笑。
“不用了戚叔叔，我不留下住，一会儿还要回去。”
是啊，大年夜里，当然是要回家的，不然留在这里干什么？
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蠢事，戚怀忽然沉默，静静的看着荔枝，身周的气息却有些躁动。
她发现了。
她在笑。
她到底有没有发现？
戚怀开始新一轮的自我折磨。
“我爸妈还在等我呢。”荔枝说着却没动。
戚怀的心似乎被一一根根无形的线拉扯着，随着她的每一个细微的动静而起伏。
“是我忘了，大年夜，你是该回去。”他唇角微抿，道，“我送你。”
荔枝笑眯眯说好。
戚怀顿时就觉得不对劲了，往常荔枝都会客气推辞的……
他心里忐忑着，在难掩的煎熬里，带着荔枝往外走。
“戚叔叔，你很希望我留下来吗？”
戚怀伸出手，刚要拉开门，就听到荔枝在身后说。他的手顿住，空气沉默下来。
“你是不是舍不得我。”没等他回答，荔枝继续问。
戚怀手搭在门把手上，转过身看向她。
屋里的灯很亮，可以让两个人清晰的看到彼此。
当然，不亮也没关系，毕竟她们都有修为在，即使在昏暗中也能看清。
但昏暗天生就是遮掩某些晦暗的，不能对人言说的东西的绝佳存在。
而光亮，却会使人不安，仿佛那些东西都被清晰的展现在阳光…和别人的目光之中。
比如戚怀现在。
他慌乱，忐忑，不安，却又蠢蠢欲动。
理智在告诉他赶快找个理由，冲动却在叫嚣说罢，直接说，反正荔枝已经发现了。
“顺口了。”戚怀平淡的说，一如既往。
内心在嘲笑着他的退缩和胆怯。
荔枝上前一小步，将她和戚怀之间的距离拉近到只有半步，好像一倾身，就能碰到彼此。
“那，我刚刚拉你衣袖，戚叔叔为什么不说话，因为不在乎吗？”她说着，伸手牵住了戚怀的衣袖。
戚怀忽然后退，但他本来就在门前，顿时就撞到了门上，退无可退。
他不敢让荔枝牵他，不然他本就摇摇欲坠的理智可能就再也维持不住了。
荔枝站在那里看着，忽然就笑了。
“戚叔叔干嘛这样，弄得我很吓人一样。”她娇娇的抱怨。
“好了，我们回家吧，张叔已经在门口等我啦。”她越过他作势去拉门。
戚怀无奈的看着她。
半年多相处下来，他早就发现了，荔枝并不只是面上表现出来的温顺安静，她其实是狡黠的，偶尔还有些坏心眼，只是平时都被表现出来的乖巧给遮掩了，导致很少有人发现。
比如现在，戚怀可
以肯定，荔枝的确已经发现了他的心思。
可她即不肯一直装作不知道，又不准备追问到底，就这样轻飘飘的问一句，用着游刃有余的姿态弄得他心里乱七八糟，然后摆摆手就要溜走。
他伸出手，握住了荔枝的手腕。
很细，很凉，不费力气就能尽数握在掌心。
“荔枝……”戚怀一时冲动，但等到真的拉住了荔枝，却又在乱七八糟的心跳声中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荔枝睁着笑眼，疑惑的嗯了一声，又是那副乖巧无辜的样子了。
“我……”戚怀几乎要被这甜蜜折磨弄得溃不成军，可看着荔枝年轻清亮的眼神，最后还是松开了手。
“没什么。”戚怀松开手，说，“我送你。”
他心里有些乱，知道经过这一次，两个人肯定回不到从前了，但又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他和荔枝，最后会如何？
看他好不容易从壳里出来，结果就两句话又缩了回去，这回无奈的成了荔枝，她幽幽的看着戚怀的背影，眸子一转，忽然笑了起来。
她轻快的跟在戚怀身后，戚怀不说话，她就也不说，两人一路无言的走到门外，荔家的车就停在那里，看到荔枝，张叔打了一下灯。
荔枝挥了挥手表示看到了，转身看向戚怀，说，“戚叔叔，我走啦，年后见。”
戚怀嗯了一声，然后就看到荔枝仰着精致漂亮的小脸，眨着眼期待道，“戚叔叔你有没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戚怀的心又跳了起来。
毫无疑问，荔枝对他是有好感的，这是一件只是想起就让他忍不住高兴起来的事情。
但这份好感，是他想要的感情吗？
戚怀几乎是看着荔枝长大的，他现在都还能清楚的想起荔枝小时候的样子。喜欢她对他来说，简直像犯罪。
可他就是无可救药的喜欢。
荔枝才十九岁，过了年也才二十，她只经历过冷骁一段失败的感情，现在对他的好感，很可能是因为这段时间的相处，是因为他的照顾。
小姑娘总是分不清什么是爱情的，她现在会因为一时冲动对他表示好感，也可能在相处一段时间后发现这不是爱而后悔。
这些事，小姑娘不明白，戚怀这个成年人总该想清楚。
他不能因为自己的私心，就不管不顾的耽搁他，哪怕他多么想和她在一起，哪怕拥有短暂的欢愉也好。
可不行。
“快回去吧，好好休息，别忘了修炼。”戚怀道。
荔枝瘪了瘪嘴，眼中失落。
她伸手抓住戚怀的手臂，他稍稍避开，她依然坚持，最后还是抓住了。
“戚叔叔——”说着，荔枝拉长声音，笑盈盈的看着他，说，“戚怀。”
戚怀不觉屏息。
“你很好，你是我见过最好最好的人。不要觉得我冲动，我已经想了很久很久啦。”
虽然看戚怀自己为难自己，自己折腾自己很有趣，但荔枝也会舍不得的呀。总是怀疑一个人喜不喜欢这种事太痛苦了，她可以给他一个准确的答案——
起码新的一年，新的开始，要开开心心，高高兴兴的呀。
如果之后他还要纠结，那就随便他喽。
“你可以慢慢考虑，没关系，我们还有很长很长的时间。”荔枝笑着说，松开手后退，“最后，过年好。”
戚怀在听到她的话之后就有些惊讶，他没想到，在自己犹豫不决的时候，其实荔枝也是知道他的顾虑的。
很长很长的时间，他注视着荔枝，忽然又有些冲动了。
“过年好。”戚怀说，才发现声音低沉的不像样子，似乎压抑着许多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