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秦邵宗瞥了眼三个小的,“你们还有要事?”
一个“要”字,多少有点赶人的意思。
秦云策没有,他是听闻姑姑带着表妹来了主院,遂过来见礼。
他没有,秦祈年却兴奋道:“有有有,有一件大事!”
黛黎看着雀跃的少年,又看看自己儿子,想到方才两人是一起来的,难道这事……
秦祈年邀功似的说,“父亲,秦宴州在郡里找到了几个青莲教的据点。他可厉害了,进店里转一圈,再和掌柜说几句,就能和猎犬发现猎物似的嗅出端倪。”
黛黎:“……”我可谢谢你。
“祈年你怎么说话的?”秦云策努力救场,“夸人不是这般夸的,若是让米先生知晓你说话都不会说,又要让你抄书了。”
秦祈年瞬间缩了缩脖子,“兄长,重点不是我不会夸人,是他找到了青莲教据点!”
因着父亲对教派厌恶至极,青莲教在北地的存在感不强。但不代表秦祈年对其一无所知,青莲教融入中下层,行踪最是隐秘不过,比蚂蚁还难找。
不过说到这里,秦祈年后知后觉:“秦宴州,你怎的对青莲教如此了解?难道你以前……”
“祈年。”秦云策见势不妙,截住他,“还是说回正事吧。父亲,既已知晓青莲教的据点,不如派兵去抓人如何?”
秦邵宗转了转扳指,没有应秦云策这个提议,而是看向秦祈年和秦宴州,“你俩如何想?”
秦祈年毫不犹豫道:“当然是抓人。”
“先按兵不动。他们敢给母亲传信,想来有把握让母亲到时去求他们,不如且先顺水推舟,入他们的局,再来一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秦宴州沉声道。
黛黎惊愕地看着儿子。
传信?
来到渔阳后,青莲教只给她传了一次信。就是先前念夏呈上来的那张绢布。
那事唯有她和秦长庚二人知晓,州州怎么会……
秦邵宗长眉微扬,他左边断开的眉尾如同出鞘了一小截的刀,在几人的注视中,说了句风牛马不相及的话:“原来你小子的口舌没问题,能一次性说这么多话。平时作甚和个闷葫芦似的,三棍子打不出个闷屁。”
秦云策:“……”
秦宴州抿了抿唇。
黛黎依旧和秦邵宗站得很近,方才他抬手拍她后腰,无人发觉。
如今黛黎也在后面抬手,摸到他后腰处的鞶带上少许,隔着衣服揪了他一下。
秦邵宗:“……”
秦邵宗轻咳了声:“顺水推舟甚好,你姑姑酷爱收集药材已有许多年,寻常人不得入她的宝库,想来青莲教也不晓得她手中有多少东西。此番她来了渔阳,对面定已知晓她行程。我明日便让人停止寻找何首乌,只继续寻麝香。好叫他们以为我们只得到了足够的何首乌。”
“你姑姑”这三个字是对着秦宴州说的,青年敛眸,没有说其他。
秦邵宗:“你们表妹待在府上的这些日,可带她四处转转。”
秦氏兄弟应声。
要停止寻找何首乌,不仅需给金多乐一人传信,还有远在南方的乔望飞。
秦邵宗后面去了一趟书房,待写完两份书信后,他放下狼毫,拿起了案上的虎形笔枕。
深色的长指抚过笔枕,摩挲过黄黑两色相间的虎背。大概是时常被主人把玩,这块笔枕盘得比最初要亮了些。
秦邵宗看着小笔枕,忽然轻啧了声,“你倒是再矜贵不过。”
和她一起那般久,她就送了他一个小破笔枕。
除此以外,没了。
“这吝啬的性子,迟早给你掰回来。”大掌收拢,秦邵宗把外面的胡豹喊进来。
“君侯,有何吩咐?”
秦邵宗把先前写好的两份信件递过去,“让人快马加鞭,分别给金多乐和乔望飞送过去。”
胡豹接过书信,没有立马转身,等待上峰后续吩咐。
秦邵宗:“让魏青来一趟书房。去办吧。”
“唯。”
“魏青,君侯让你去一趟书房。”胡豹在别处院内寻到了人。
而他寻到人时,院内不止魏青一个,丰锋等人也在,聚在一起唠嗑。
被点名的男人稍愣,不等他开口,莫延云就问:“君侯可有说何事?”
胡豹:“不曾。”
不仅魏青,其他人也是疑惑连连。
“老魏,是否你那弟弟又欺男霸女了?”丰锋摸了摸下巴。
在玄骁骑的东南西北四个屯长里,相对比白剑屏、丰锋和乔望飞,魏青其实略微与上峰要疏远一些。
原因无他,他是望族出身,是四大屯长里出身最好的。
他本身已位列屯长,如若还成为旁人眼中、武安侯一等一的心腹,魏家怕是要飘起来。
即使那些事与魏青无关,也非他所愿,但架不住有人扯虎皮做大旗。
魏青闻言皱眉,“上回他作恶后,我回去打断了他的腿,他分明向我保证往后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难道伤愈后不长记性?”
“我先过去一趟吧。”魏青道。
去书房那一路,魏青想了又想,但直到抵达书房,他都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书房门大敞,他径直入内,对坐于案后的秦邵宗见礼后问:“君侯您找我所为何事?”
秦邵宗:“去把门关上。”
魏青倒回去关门。
这门一关,屋内唯有他们二人。
屋中寂静如潮,针落可闻,案几之后的男人没立马说话。
魏青本来就有点紧张,如今见上峰沉默地看着他,背后更是出了一层毛汗。
何事如此紧要,以致于向来杀伐果决的君侯竟有了迟疑。难道这回魏家那些混账把天捅破了,要连坐他这个倒霉的屯长?
魏青神经绷紧,手指不住蜷起。有魏家种种前车之鉴在前,他不堪重负,干脆半跪下请罪:
“请君侯看在这些年属下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莫要殃及池鱼。”
“待会儿我询问之事,你踏出这个房门后,不得与外人说起。”
两道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魏青一愣,嗖地起身,恨不得把方才自己说的话吃回去。
这听着不像魏家的破事啊!
秦邵宗没有计较下属的莽撞,“我记得当初你与令正的婚事颇有波折,她不愿嫁你,但后来你们夫妻和睦,伉俪情深。劲松,这其中变化可有窍门否?”
第108章 她二兄这位心肝不太寻常!……
魏青是魏家的庶长子, 得宠的生母死后,他这颗嫡母的眼中钉更是岌岌可危。恰逢那时北国来犯,幽州大规模募兵, 魏青阴差阳错报了名。
且不论报名之事有何“玄机”,总之他人上了战场。又凭着个人能力杀出一条生路, 一年年过去,硬是攒了不少军功,一步步晋升,最后在玄骁骑北屯老屯长退位后, 成功补上空缺。
武将之间的家庭情况几乎都是摊开来的消息。毕竟茶余饭后聚在一起唠嗑, 聊不来琴棋书画,只能聊其他。
比如, 丰锋初露头角时,就被一个小吏“榜下抓婿”, 把自己的女儿嫁了过去,压中了这支潜力股。
白剑屏的妻室是个采药女。他那时还不是屯长, 随军入山剿匪, 因上峰指挥不当中了敌人奸计,坠下悬崖后被采药女捡到。后来他缠着人家以身相许,婚后生了三个女儿,也未随着发迹而纳妾追儿子。
至于魏青, 他的发妻是他的表妹。
魏青愣在原地, 不,都不是愣了,而是懵。
在他的设想中,哪怕君侯并非寻他算魏家的账,也是给他派秘密任务, 但万万没想到,君侯竟问他的家中事。
问的还是他与妻子之间的经历。
这话莫延云或者其他人问,魏青一点都不奇怪。
唯独秦邵宗。
君侯向来不管他们房中人,不打听,也不干预。
魏青呆在原地,秦邵宗也不催促他,只把玩着掌中的虎形笔枕。
在小笔枕被翻过第三回 时,不远处的魏青回过神来。
“……那时我家出了些变故,姨母不愿她嫁我,安排她见了她另一位表兄。”魏青口中的“我家”,并不是魏家,而是他与生母小家。
秦邵宗摩挲笔枕的动作停下,“她看上另一位表兄了?”
婚约固然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如果是和亲族联姻,少不了让小辈见面。
魏青微微低头。
秦邵宗一看他这神情,就知八.九不离十。
“当时我非她最好的选择,且不久后我要去从军,没理由拖着她。后来我随君侯建功立业,非昔时可比,我便……把她夺回来。”魏青偷偷观察上峰的神色。
夺人妻这事吧,只能说不光彩。
偏偏这种极为不光彩之事,这屋里有两个人,而两人都这么干了。
秦邵宗脊骨微微挺直,不似先前慵懒,“后来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