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过一幅:男人消失不见,唯有三个小孩一同玩耍。依旧是两高一矮,稍高的穿着白衣服,矮些的穿着黑衣,三人各自骑着小马驹。
再转过一幅:黑衣孩童长大了,长成了青年,他手中持剑,正在杀一人。不远处穿白衣的青年正在看着他。
几幅图画相继轮变,在这昏暗的室内,这盏蟠螭灯生出了说不明的阴森,极易让人将注意力都放在其上,而忽略了其他。
比如,系在蟠螭灯上的一根绳子。以及周围被光照亮的,装在小罐内的东西和散落在架子上的“尘埃”。
“尘埃”是白色的,装在敞口小罐里的东西也是白色的。
而若目光再往里放些许,则能看见两条通往不同方向的通道,那边要稍暗些,看不清其内有什么。
秦宴州眼瞳骤然收紧。
“这灯上的图画得好细致,说栩栩如生不为过。话说,为何要在此地放一盏灯,莫不是照明用的?”秦祈年不解。
“应该不……”
施溶月这一句还未说完,突然被人扣住了手腕,她不由愣住。
原先走在她前面的白袍青年一手拉着她,另一手拉着秦祈年,一手拉一个,拽了人后便疯狂往回跑。
“唉,秦宴州作甚!跑什么,不是要去找那什么谛听吗?”秦祈年不明所以。不过他也没挣开秦宴州的手,跟着对方一起跑。
忽然,从那边不知哪条通道里吹来一阵风。
施溶月愣住。
地下,怎么会忽然有风?
而在这阵风以后,秦祈年和施溶月两人同时感觉拉着他们的青年,陡然将他们往前一拽。
原先他们在秦宴州后面,被他反手拽了这一下后,通通转他前面来。
“秦宴……”
“轰——!!”
巨大的火光和震响自后方传来,恐怖的气流也从后方冲来。
秦宴州被气流冲得撞到施溶月和秦祈年身上。
最初那一声震响引发了连锁反应,石道摇晃,原先镶嵌在各处的小铜镜“嘭啷啷”地往下掉,碎了一地。
连头顶上的石块也受到冲击,相继“呯”地往下砸。
周围一片黑,施溶月只觉自己被笼在一个很小的空间里,隔壁挨着热乎乎的触感,上方悬着一道急促的气息。
忽然,有温热的什么落在了她的脸上。
一股血腥味冲入施溶月的鼻腔,她刹那回神,“秦、秦小郎君?”
她颤抖地抬手,黑暗里不可视物,她只觉自己碰到了一片温软的皮肤。下一刻,原先撑在她和身旁人上方的那道身影倒了下来。
施溶月一颗心猝地痉挛了下。
“秦宴州!”秦祈年也吓了一跳,想推人又不敢贸然动手。
施溶月不敢动,和旁边的秦祈年一人一半拼成一张肉垫子接着秦宴州。
一连喊了几声“秦宴州”,对方都没反应,秦祈年心里发慌,“秦宴州,你回我一声,别吓我啊!救命之恩这么大个恩情,你总得给机会我报答你吧……”
“小表兄,他晕过去了,不是你想的那样。”施溶月挪开搭在青年颈侧脉搏的手。
秦祈年情绪大起大落,额上都吓出了一层薄汗,又问施溶月,“茸茸,你还好吗?有没有伤到哪儿?”
“没有,秦小郎君帮我挡住了,我没被石头砸到。”施溶月低声说。
秦祈年试着伸手探了探四周,“这里堵住了,也施展不开,等人来救吧,胡豹他们应该快到了。”
第113章 余恨不散
胡豹带着人刚赶到小屋门口, 还不等他入内,陡然听见了一声巨响。
那一瞬息,整个大地似乎都在鸣动, 所有人的第一反应都是:
“怎么回事,是地龙翻身了?”
随行卫兵大惊。
但很快, 胡豹否认了这个猜测。因为不远处的一间房舍突然火光冲天,与此同时还伴随着大片的烟雾涌出。
地龙翻身怎会着火?这绝非寻常,定有小人作祟!
“快,快随我进来。”胡豹一马当先冲入小屋。
二进的屋舍对于在府邸大宅中走惯了的胡豹而言, 也就丁点大。加上此番他带的人不少, 故而很快便发现了那条朝下的通道。
“都来这里。”胡豹扬声召集人马。
这话落下后,应声的居然不止有随他来的兵卒, 还有通道里的人。
“胡豹!是胡豹来了吗?”
胡豹又惊又喜,“三公子你可有受伤?”
下面的秦祈年说:“我和茸茸都还好, 就是秦宴州他晕过去了,不知是被石头砸中, 还是方才被撞到。我们被困于一个小角落, 周围皆是大小不一的石块,你快领人来救援。”
他中气十足,且听音量,此时距离出口并不远。
但秦祈年这番话, 却叫胡豹眼前黑了一下。
秦小郎君负伤了?
这和三公子受伤有什区别……不, 说不准还更糟糕一些。
府上谁不知晓黛夫人把儿子当掌上珠?如今这明珠磕裂了,黛夫人怕不是得泪如雨下。
头顶上那片天恐怕也得跟着乌云密布。
胡豹厉声道:“快救人!”
通道口宽八尺有余,卫兵并排同入。以人作锚点,而后用手传碎石的方式先将小石块往外运。
胡豹看到有不少震下来的土堆,遂吩咐道:“快去寻个桶来。”
黑暗里。
施溶月听着外面越来越近的声音, 估算了下距离,“小表兄,我们距离兵长他们应该不到一丈。”
秦祈年还在试着摸索周围,“应该是,先前秦宴州拉着我们跑了好长一段,多半已回到了入口附近。”
说到这里,秦祈年心有余悸,“还好跑得快,不然得阴沟里翻船。话说,那究竟怎么回事,怎的突然就爆起一声巨响?我还看见有火龙直冲而上,可怖得紧。”
施溶月也不懂,“其中应该有什么玄机。小表兄,那个女郎是不是已经……”
秦祈年沉默片刻。
当初秦宴州走在第二位,过来是茸茸,最后是垫后的他。秦宴州一手拉一个,确实没有多余的手管最前面的人。
毫无疑问,范氏女是一枚弃子。观其先前的言辞,她多半被青莲教骗了去。
“那时顾不得她,待咱们出去以后再让人往里面挖,若她还有一口气就顺便把她救了吧。此女知晓不少青莲教之事,如果能活下来也好。”秦祈年叹了口气。
刚话毕,秦祈年明显感觉到他手侧的石头传来了动静。
“三公子!”
秦祈年瞬间来精神,“你们来了!快挖开。”
一刻钟不到,侧边开了个小洞,同时隐隐有火折子的亮光晕来。
待挖开后,胡豹才发觉他们三人缩在那条往下的通道的第一个转角里。
有一块石板从上往下倾斜,与墙壁形成一个小三角形将他们困在其中。那块石板已经压得很低了,最高点距地不过是五尺高。
胡豹吓出了一身冷汗,心道还好石板没压下去,否则少说得断几根骨头。
“你们托住上端,万万不可让它掉下去。方才那根长棍呢,拿过来支在下面撑着。”待安排好,胡豹对里面的人说,“三公子,你先出来。”
秦祈年看到亮着光的孔洞,一边把秦宴州拨过去,一边对施溶月说:“茸茸,你且先照看着秦宴州,我待会儿再接他出去。”
施溶月小声地应了。
秦祈年离开后,失去一半支撑的秦宴州往那边滑。
感受到异样的施溶月主动伸手,把人往回揽了揽,继续让自己当肉垫子。
秦祈年出来以后,看到那块石板斜成这样也吓了一大跳,赶紧道:“茸茸,你把秦宴州挪过来。”
些许火光映了进来,不知是火色还是其他,小女郎的脸颊和脖梗都有些红。施溶月躺在地上,用尽吃奶的力气把身上的青年费力往洞口那边挪。
没想到他看着高瘦,却这般的沉,施溶月只觉在搬一块硬邦邦的石头。
胡豹和秦祈年在外面合力接人。
外面的兵卒点了火折子,火光映亮了青年苍白的脸,他嘴角有血痕,身上的白袍也有血迹,但不算多。
胡豹心里咯噔了下,“三公子,我先送秦小郎君回府上,稍后再回来。此地交由你指挥,你看行否?”
秦祈年一口应下,“行,你快些回去,莫要耽搁了治疗时间!里面还有个小娘子,我领着人看能不能把她也一并挖出来。”
胡豹大惊,“里面还有人?那是何人,是施小娘子的女婢否?”
但后面一句问完,他又觉得不对。
方才路上他分明遇到了施小娘子的贴身女婢,那里面那个是何人?
秦祈年回答说:“是范兖州的女儿。你别管这些,快些将秦宴州送回去,对了,今日不是他针疗的日子,丁老先生不在府上,你得另外派人去请他入府。”
胡豹领命,先行带着昏迷的秦宴州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