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对于志愿的事情,黎骆言轻描淡写地说:“我和芸芸辛苦工作不就为了孩子么。”
他说:“没事,养得起。”
他还说:“随她以后想做什么,我们都是她的底气。”
外面乌云压过来,潮湿的雾气好重,预示着很快就要下雨。
洗手间冰凉的水冲洗着手心,温热的血液好像凝滞,手心那块儿的皮肤通红一片,失去痛的知觉。病房内黎骆言在和奶奶聊些什么黎哩不知道,透过透明的窗,他们三个人挤在病床那儿好像是一家人。
唯有她,像外面被打湿的浮萍,落在泥泞的湿地后,怎么也漂不起来。
也许是她藏匿了很久,黎骆言大概是注意到她不在后去找过她,他的记忆里还不忘妻女之间的小矛盾,他询问:“回来的时候你妈说什么了?”
黎哩从外地回来,还是那么晚、那么危险的时间,景芸芸不放心地给黎骆言打过电话。
这很显然,短短三天的时间里,母女两人都有着线上的联系。但具体沟通结果如何,黎骆言并不知道。
黎哩低头看见黎骆言把水壶搁置在接水机的架子上,冒着白烟的热水缓缓流入容纳器,在狭小的开水房里显得声音很大。她兜里的手机又传来短而急促的震动,黎哩忽视掉外界声音,轮番捏着两只被冻僵的手,温着声:“妈妈让我来医院看望奶奶。”
婆媳关系很难维系,在外面看来黎家的生活好像是幸福和睦美满的,有在行业很有威望的老人,有工作很棒的大人,还有两位成绩非常出彩的老人。他们理智,看起来也很善良,但这一切好像都是蒙着幻影纱网的假象。
真正的内里其实千疮百孔。
景芸芸和黎奶奶的婆媳关系很紧张,她们并不要好。
一个破碎支离的家庭还健在,少不了有更加珍惜关系的人在缝缝补补地修复这段关系。
很显然,维护这个家庭的人是黎骆言。
在这个又安静又显得吵闹的长廊外,黎骆言听后沉默地点头。
他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反问黎哩:“医院是不是很不好玩?”
黎哩从小就不喜欢医院,她在黎骆言的注视下点点头,“嗯。”
这里的消毒气味很重,穿着白大褂的工作人员是忙碌的,蓝色病号服的人群是痛苦的。
这是个高大神圣的地方,黎哩从小见到这些,她的视线一直追随着景芸芸的身影,她总是忙碌的,不过是捕捉到白大褂的一片衣角。
她的内心深处总是孤独的,没人在意的。
黎哩可以感受到来自爸爸妈妈汹涌的爱,但那种爱好似被束缚着的枷锁,也像折翼的天使一样畸形,非常的沉重。
像沉甸甸的巨石,总叫人喘不过气。
“那先回家吧,奶奶这边有我和你姐姐在。”黎骆言的脸上都是疲态,黎哩抬头,甚至看到他鬓角两边的白发,他眼底露出揶揄的笑:“昨晚赶飞机累坏了吧,先回去好好休息。”
开水接满,黎骆言按停热水按钮,也许看出黎哩眼底的迟疑,他失笑:“等会儿你姑姑和姑父他们也要来,你跟冰冰在这里帮不到什么。”
“而且,冰冰好像和同学约好要出去玩。”
黎骆言拎起来装满内容量的热水壶,两个小孩长时间留在这儿缺失帮不到什么,白白占据病房本就不大的空间,男人重复了一遍他的态度,“午饭找朋友去外面吃吧,或者回家点外卖。”
有黎骆言的再三劝阻,黎哩总算迈过心底那条线离开。
外面的雨下得好大了,站台上是淅淅沥沥的,被迸溅而出的水。雨帘好像瀑布,急急地落下,拍打着整个城市,即使撑着雨伞也难逃大难。
住院部大楼底下拥堵着好多被雨水困住的人,黎哩拎着手中的雨伞视线怔怔地盯着落地窗看向外面的雨,脑子里思索着到底要不要逃离这里。
大厅楼层里有一种被闷着的吵,熙熙攘攘的,很混乱,让人辨别不清都在说些什么。
一众嘈杂声里,藏着一臾陌生又带着些熟悉的音。
黎哩本就站位靠后,这会儿被后来的人擦肩挤过去,她不自在地皱了皱眉,最夏季的时节竟还有些冷,她拢紧单薄的开衫后退找了块更空阔的地。
要不还是等雨下一点儿再走好了。
众数心理,像她这样想的人不在少数。
天空发出沉重的一声闷雷,好似就在耳边,楼道里的电力不稳,灯光忽暗忽明地闪烁了下,吓得人群躁动不安。
轰隆的雷声过去,眼前恢复平稳的明亮,黎哩的余光又看见了熟悉的黎冰冰。
糟糕天气的缘由,医院大厅显得格外阴暗潮湿。黎哩视线不偏不倚地和黎冰冰撞上,她身边站着很高的一个男生,是她刚确认关系的男友。
原来黎骆言说的那个同学是蒋闫。
黎哩平静的别开眼,她余光见到黎冰冰拉着蒋闫的手向她这边靠近,不知道她在兴奋什么,走过来的脚步都变得轻盈,带着活跃的氛围。
先前他们发来的微信消息还历历在目,昨晚只休息了很短的时间,她看着落雨脑子都在发沉,实在没精力再去和他们周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