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自己来迟了。
可他竟不知道此刻能做什么。尽乎出离的愤怒。乃至那愤怒,都成为了粘稠结痂的血,要一口一口努力地去吞咽。
他知道,云冉也是极痛的。可他所承受的,不比云冉少。
孟宴宁似乎还不满足,仅仅让周从之怜悯云冉,或可有旧情复燃的可能。他还想断绝云冉一切念想,让她只能牢牢的依附自己,永远待在他身边。
于是他妙法凤目微微上扬,
“妹夫,你怎么就站在那?你知不知道,自己刚才差点坏了我与冉冉的千金一刻。要不要先到仰止堂坐一坐?”
口吻慢条斯理,仿若屏风之后,他还衣冠楚楚,在吟诵圣人佳句。
可周从之又岂能听不出,他在刻意压抑自己魇足而低沉的喘息。
甲缘深深嵌进肉里,这番话,简直让周从之五脏如绞,椎心泣血,眼眸都要赤红到滴血。
他从前为什么便没想过,云冉这位二哥,当初为何没有像云家人那样,来赴他和云冉的婚宴?
倘若早知,何至于今日祸事?可云冉呢?
云冉对孟宴宁,到底是何态度?
他们的欢吟好似沙砾,刮过他的脸面。不知道过去多久,他勉强压抑住。
“不必了。二哥,冉冉既然平安,我改日再登门拜访。”
他切齿说完,转过身,走到门槛处时,忽然踉跄了一下。手把着门框,蓦然呕出口血来。
“从之!”云冉觉察到他的异状,禁不住惊呼。那一瞬间周从之张目,亦被云冉抓住了心房。他怎能怀疑他的妻!她此刻应当万分地期待着自己的救赎。
他便不管不顾,想冲到屏风后。
孟宴宁眉宇阴戾,乍然发狠,将云冉从自己身上摘出,搡进榻里。
当周从之走进来时,他已放下帐帘,正虚虚披上外袍,薄薄的眼尾挑起,阴戾地睥睨他。
“冉冉现在是我的妻子,妹夫,你私闯民宅,到底意欲何为?”
*
“从之!不要信他!”云冉终于离了他桎梏,再顾不上许多,求助周从之。
周从之双目赤火,一拳打来。
但孟宴宁轻轻揭过,吩咐道,“周二郎私闯民宅,给我把他轰出去。”
屋外顿时冲进三五大汉,把住周从之两条胳膊。他咒骂、踹打,又竭力地去够榻内的云冉,云冉哭的肩膀耸动,也颤颤的想伸出手去安抚。可她很快,就被那细细的银链锁住,根本逃不开那方寸之地。
眼睁睁看着周从之被人拉出去,那雪白的帷幕下,也只隐隐的透出几根如腻脂的指根。
*
“从之……”
云冉软在榻间,哀哀落泪,身上的力气,似乎也被孟宴宁抽取干净。
她真恼恨,自己现在为何周身都是孟宴宁的气息,还盖着他盖过的衾被。
她大睁已经无从流泪的眼睛。鼻尖,还充斥着发腻的香气。
原是他给孟宴宁曾特意配过的香料味道。他原来早就想全数占有自己。
是以整个寝屋,都更换了它的味道。
可想到自己刚被他如此对待,如此强迫,她实在没有办法,去接纳这份狰狞的情谊。
孟宅的大门再次落锁,孟宴宁从外归来。他如今和云冉是名正言顺的,那答婚书也在官府登记造册。
又得何云冉洞房花烛。
身心本该得到极大的满足。
可他眉间戾气沉郁,根本无法宣泄。即便他已经将她占有,她还在思念周从之。那颗跃动的心脏,根本没有为他悸动。
他打起帘子。
云冉止不住一颤,几乎下意识地将自己蜷缩起来。
“二哥哥……”云冉见他面上仍有薄红,回忆起方才种种感觉,不免夹紧玉腿。
“冉冉是不是不甘心?”孟宴宁脱下外袍,坐到榻边。刀锋般的目光,一寸寸漫过她。
他像是厌恶那衾被遮住云冉的风光,一下又扯开。
“让二哥看着你。”
云冉眼中泪光破碎,无力招架,只得照命摊开皙白的身子。他仍不满足,将那烛台拉近,借艳艳烛光欣赏,全然不顾她的难堪。
他真是不喜欢她这副倔强的样子。本来一切都不应当如此,本来她应当很欢喜的做他的新娘。可是周从之的回来,毁了一切。
是周从之……
云冉见他眼底又蕴藉恨意,不由得惶惶不安。得罪他实是没有好下场的,她方才亦领教了。
心思百转千回的,咬紧朱唇,终于想到个计策:“二哥哥,我真的知道错了,但从之爱我,你是亲见的。不如在上京前,让我再见从之一面,我跟他说清楚,让他放下,我到时候,也好一心一意的陪你。”
她方才喊得嗓子微亚,声音柔软,无辜可怜。本来真的难耐再安抚他,可为了逃离这魔窟,也只好暂且忍耐。
孟宴宁眼神幽暗:“你当真这么想?”
云冉忙撒谎道:“嗯。我既然把身子给了二哥哥,自然要断了从前姻缘,再不敢想别的。”
孟宴宁忽地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