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之,你有伤在身,就不要大动干戈了。”云冉睫羽颤颤,深吸了口气,才勉强定住神。顾念着自己还有东西要送给他,缓慢走到他身边。
“我今日来探望你,实际是我二哥哥的意思。”
她不情不愿说出这句孟宴宁爱听的话,想象着孟宴宁在外此刻的表情,再看周从之冷却下去的寂寞眼神,内心也是悲苦。可周从之细心,应当能发现。
她的眼圈很红。那话不是她的本意。
可她还得继续贬低自己,尽乎恬不知耻。
“我从小就跟二哥哥狎昵,碍于身份,不敢挑明对他的情意。嫁给你也不过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今一切都完美了,我也劝你不要执着。”
云冉说到最后,还是没忍住,对周从之眨了下眼。趁背对孟宴宁的机会,故意将那血书塞进周从之的衾被里。
她做贼心虚,料理完这些,着急忙慌的起身。周从之自是奇怪,忍不住唤道,“冉冉,你说的可是真的?”
他趁势抓住云冉的手,那掌心传来的温度,几乎要把云冉的心都酥化了。
云冉虽然故作一副决绝模样,但还是没有办法控制的,停在原地,轻轻的勾了下他的手。
口舌还是如孟宴宁所愿,那样甜蜜乖觉。
“信不信,事实也是如此。二哥哥让人伤你不对,但祸起根源在我,我自然要向你赔一个不是。如今我与二哥哥已经喜结连理……从之你,多多珍重吧。”
云冉得碰他掌心,已经心下砰跳,再不敢看周从之的表情,快步的离开。便是暗示他自己在演戏,那话也过于刺人。
连她自己,也觉得不适。
云冉刚到梢间,失魂落魄地向外,忽地被孟宴宁一把揽住腰身。他揩了揩云冉染红的眼尾,语气戏谑,
“怎么,冉冉,舍不得了?”
他这副口吻,似乎没有发现自己把血书交给周从之,云冉简直要庆幸,
“见他被我伤成这样,自然有一点的。”见孟宴宁目色诡谲,连忙又改口,“但没有很深了。我如今只想和二哥哥在一起,再没别的想法。”
孟宴宁长指支起她下巴,嘴角蓦地挑起个似笑非笑的弧度,“冉冉,你最好不是在骗二哥。”
云冉顿时害怕,他是不是发现了什么,瞳仁里光影惶颤。
“二哥哥,我,我怎么会呢?”
第四十章
云冉被他近乎平静的笑意怵到, 无法抑制住自己外泄的恐惧。
她从前在孟宴宁面前总是活泼,甚至还有些骄纵。可现在连讨好他的笑容,都带着微微的颤栗。
可她也是不满。明明是他强迫, 为什么不允许自己欺骗?
“不敢?”
孟宴宁眸色讳莫如深,拇指揉了揉她的面颊。
像是探寻,又似含着别的情绪。
云冉和他对视, 指尖滑腻攥扯裙褶,心都快颤得跳出来。好在很久之后, 他只是就手拢了拢她微微散开的衣襟, 遮住那些马车上和自己欢愉的痕迹。
“这周二郎,真是出乎我意料的大度。”他似乎诧异,周从之看到这些痕迹时,云淡风轻的样子。
继而指腹沿着云冉, 缓缓地滑下,扣紧她的五指。
“冉冉,该回去了。”
对一个败军之将, 他显然也不屑一顾。
*
云冉不想和他指节交握,但又不敢忤逆。只好乖觉应了声。
两人还没有走多久, 寝屋里蓦地砸出碎裂的杯盏。瓷片被门槛弹起,刮过孟宴宁的侧脸,划了道轻微的口子。
孟宴宁顿步, 摸了下伤处的血迹, 眼神终于狂热。
“总还算个男人。”
他挑起唇角,这才觉得心里生出一股难以言喻的快感。
眼眸也不禁热了,洇出一片病态的猩红。
*
林无霜匆匆赶来, 瞥了眼云冉和孟宴宁,迈进寝屋。
地上不知什么时候, 碎了一地的汝窑瓷器。连周从之素日喜爱的美人觚四分五裂,沾着手腕殷红粘稠的血迹。
他刚看完云冉手书,已是怒不可遏,额前青筋浮凸。转向林无霜的眸,不可遏制地,浸了层泠泠寒霜,
“嫂子,我听说,当初是你主张把冉冉休出云家的?”
孟宴宁如此待他,刚才还逼迫云冉和他决裂。于他而言,不啻于奇耻大辱。
只是在锥心泣血,也不好在云冉面前发作。眼下孟宴宁虽未走远,他亦忍不得许多。
林无霜几乎都站不住了,嘴唇哆嗦着。她嫁进周宅这么多年,第一次见周从之发如此大火。
“我,我也是……”她正想寻一些词句狡辩,周从之蓦然盯紧她,“嫂子这肚子,也是越来越大了,还要跟我说谎么?”
他既然敢收周汝城进周宅,自然很清楚对方身家背景。
只不过爱惜人才。对这人跟林无霜背地勾当,睁只眼闭只眼。但林无霜如今所为,已经触及他的底线。
他也派人去渔村调查了,根本没有窈娘这个渔女的存在。再往后调查,窈娘竟然是个妓子。可想而知自己坠海之后,到底因为什么缘故,三番五次回不得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