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冉和我的孩子,自然由我抚养。倘或未来他要进学, 二哥可以再娶妻,把孩子过继到她名下。冉冉,”他的指腹在她的脸上勾画,仿佛认真地问,“你说京城那么多朱门绮户,有没有哪家待字闺中的姑娘,会被二哥的甜言蜜语蛊惑,看上二哥?”
云冉心跳停滞了半秒。
原本努力蜷起的指尖,此刻全部张开。饶是再想伪装,也忍不住愤懑地踹他。“你、你卑鄙!”
热泪滚落,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二哥哥,你怎么能这样对我?怎么可以娶别的女人,来养我的孩子?”
孟宴宁的笑容狂热,仿佛在欣赏什么,轻轻攥住她脚踝,举起她半条腿,“你也会伤心吗?冉冉。因为二哥说娶别的女人。”
云冉只是落泪,鼻尖和眼眶都红红的,气愤地瞪着他。
她当然伤心。也有些慌乱,因为孟宴宁从未提过,会娶别人为妻。他从来都把她捧得很高。
如果他说的是真的,她以后怎么活下去?
孟宴宁便将她的腿向两侧压,俯身下去,灼灼盯着她,“为什么要这样对你?冉冉,你不知道么?二哥看到你在书房前徘徊。但那时候,我还在期待,冉冉待我,在九分的假意里,也存有一丝真心。但后来,你果然为了周从之害我下狱。可笑的是,即便下狱了,我依然在期待,冉冉只是被蒙在鼓里,不会离开我。可你不仅离开了,踹开了二哥,还在二哥被人折辱的时候,和你的心上人重修旧好。”
他压迫到云冉耳边,近乎切齿,“冉冉,二哥护着你长大。你却这样回报我?既不想做二哥的妻子,就这样没名没份,被二哥禁锢下去吧。”
“不,不是的……”云冉无助摇着头,泪愈发汹涌。
原来,他的恼恨不仅在她于狱中踹开他那刻,还在下狱之前。他什么都知道,不过冷眼旁观她。他如今回来,已不抱着她还会喜欢他的念头,只是为了宣泄。
通过这样的宣泄,报复她。
所以现在她不高兴,孟宴宁便会觉得快慰。
若是旁的,云冉便认了。但她的确不知,那信会真的让他“身败名裂”,也从未想过,他在狱中会遭遇不公对待。她当时甚至愧疚,想将他救出。
到底为什么,他从前那般光风霁月,现在便这样了。如果时光可以倒流的话,那年他搬到云家,她绝不会设法亲近。
*
孟宴宁说到做到,既然让云冉怀上孩子,便开始日夜辛勤耕耘,半点不肯懈怠。
一日三餐不忘保胎药,夜里还要给她加上塞。那物什像玉璋,腕骨大小,小臂长短。冰润滑凉。将他留在她身里的东西塞得满满当当,不允许她漏。
云冉突然觉得自己变成了个容器,负责承载着她和他即将到来的孩子。
可她分明还没有怀。何况他还说未来上京入仕,可以择优而娶,为孩子找个出身高贵的阿娘。一想到这点,她便气得昏头,想要他停止这荒诞的行径。偏偏想把他踹下床底时,周身银链当啷,四肢都动弹不得,好似被蛛网网住的白蛾。
这样浑浑噩噩过了阵子,云冉忽然发现,进屋伺候的丫鬟开始穿更轻薄的短衫了。
春已暮。她竟然还在孟宴宁身边。
周从之去哪了?他怎么不想办法给她递消息,不要她了吗?
云冉胡思乱想着,透过窗棂,又发现孟宴宁两手悬着片婴孩的襁褓,正着阳光半眯眸打量,唇微微挑起,不知道在想什么。颀长的剪影落在身后台阶上,倒像极了,一个正期待孩子降生的父亲。
她豁然跌坐在檀木椅上,瑟瑟发抖。
孟宴宁也太奇怪了,竟然背着她,给还没有怀上的孩子准备新衣。请的大夫,也是赦县有名的女科圣手。他现在不是为了叫她难过,才让她为他生孩子吗?
为何自己,又如此上心?
云冉紧张地纠缠双手,忽然又想到,孟宴宁近来尤其喜欢枕在她的肚子上,也不知道想听到什么。也频繁地请大夫到宅里把脉,不厌其烦地问他,云冉何时能怀。
那模样,分明不是报复。若只想报复她,也会这样吗?云冉心怦怦跳,忽然想试一试,假如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她都不能等怀上孩子后,让自己陷入孟宴宁说的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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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出去吧,我有些乏了。”
云冉沐浴后,把两个伺候她的丫鬟支走。见四下无人,便悄悄推开窗,湿着头发吹风。
她的身骨本就有些羸弱,一着凉,人便晕乎乎的,脸也热起来。
待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忙不迭关窗来到榻边,开始虚虚咳嗽。
孟宴宁手里端着一碗药,闻声顿了顿,才继续进屋。
云冉一身雪色绣银莲交领单衣,及腰的长发像光滑的水缎披散,勾勒出纤柔的腰身。听到孟宴宁的动静,侧脸对他,柔声唤道,“二哥哥。”
她的睫羽卷翘翕动,半收下颌,后颈便从领子处探出一段莹秀的白。
那微张的唇也带了丝热红,嘴角宛若妩媚的小钩,随意的一个眼神,便格外灼人。
孟宴宁静默半晌,把药放到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