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晚晚把服务生叫过来,点了一杯烈酒, 转头问江明月:“你喝什么?”
江明月说:“橙汁,加冰。”
崔晚晚惊奇:“谁来酒吧会点橙汁啊?”
江明月道:“你喝吧, 我就不喝了。你放开了喝,喝醉了我带你回家。”
“感动!姐妹就是比男人靠谱!”
服务生送上一杯鸡尾酒和一杯冰橙汁。
崔晚晚一口气炫了半杯酒, 随后托着腮望向江明月:“你知道吗?我跟宋远分手了。”
江明月说:“我知道,你跟我说过。”
“你就没有什么安慰我的话吗?”
“别难过, 分别是人生的常态。”
“你这算什么安慰。”崔晚晚将剩下半杯酒也喝完了,招手让服务生再来一杯, “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分手?”
江明月配合道:“那你们为什么分手?”
“因为他不愿意留在海城,他要回他家乡工作。”崔晚晚絮絮叨叨地讲了起来,“我跟他说了我不接受异地恋, 如果他离开海城,我们就分手。但他还是决定要走……他说他在海城找不到工作, 如果要留下来,就只能进站读博后,但如果他回自己的家乡,他就能直接工作,可以入职一家很好的大型医院,还能拿人才补贴。”
服务生送来了酒, 崔晚晚一饮而尽,眼神迷濛地问:“明月,他是不是在骗我啊?他都医学博士了,在海城找个工作很难吗?”
“很难。”江明月慢慢道,“海城最不缺的就是博士。如果拿不出像样的文章,确实留不下来。每年那么多博士毕业生,能顺利留院的只是凤毛麟角。”
这就是海城地区应届医学博士的现状。
能留下来工作的只是极少数。大部分都要再读本院的博士后,白天干临床,晚上做科研。如果不留海城,去一些二三线城市,博士头衔还是很珍贵的,大多数都能有一个相当不错的待遇。
所以要么走,要么苟。
即便顺利留院工作了,也不意味着一劳永逸,只是走上了一条更卷的赛道。
江明月想起了某个留下来的人。
她沉闷地喝着橙汁。
崔晚晚苦涩道:“所以宋远他……在工作和我之间,选择了工作。他根本就不在乎我……”
江明月说:“别想那么多。既然分开了,就不要再惦记了。”
崔晚晚拽着江明月的胳膊摇来摇去:“你说得轻松!要是分手的是你,你还能这么冷静吗?”
驻唱的民谣歌手唱出舒缓轻和的音调。
温柔的吉他声中,江明月垂着眼眸,像是在跟自己说:“我能。我相信时间和距离会让我忘了他的。”
崔晚晚惆怅不已:“好吧。”她酒意上头,开始指天立誓,“我发誓我以后再也不谈男大了!一毕业就分手,真吃不消。”
江明月端着玻璃杯,正准备喝,忽然发现杯子里的橙汁已经喝完了,只剩下一堆方方正正的冰块,占了玻璃杯三分之一的容量。
冰块折射出酒吧的灯光,仿佛构筑了另一个虚无的霓虹世界。
江明月搁下杯子,轻轻牵了下唇角,像是在自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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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晚晚的酒量相当好,一般不会喝醉。
但今天她明显醉了。可能是因为江明月承诺了要带她回家,她毫无后顾之忧,便放纵自己大醉一场。
江明月结了帐,拖着崔晚晚往酒馆外面走。
崔晚晚脚步虚浮,将大半身体的重量压在江明月身上。江明月单手揽着她,另一只手腾出来找手机打车。
几名彪形大汉悄无声息地朝她们俩围聚过来。
夜深了,街上很安静,这几个人出现得格外突兀。
其中一个壮汉翻出手机相册,对比之后,冲旁边几人点了点头。
一名个头较高的男人快步上前,狠狠推了一把江明月。
江明月猝不及防,险些摔倒,向后踉跄几步才站稳,后背重重地磕在酒馆的外墙上,痛得她轻轻吸气。
失去搀扶的醉鬼崔晚晚摇摇欲坠,江明月顾不上后背的疼,迈步上前扶稳崔晚晚,抬眸看着几名突然出现的壮汉,冷声问:“你们是谁?”
没人回答她,而是纷纷捏着拳头上前。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树丛里窜出了两道黑色人影,飞奔过来,冲着这几名壮汉拳打脚踢。
江明月看得眼花缭乱,赶紧拖着崔晚晚往边上躲。
那两个黑衣男人迅速将所有壮汉撂倒。其中一个方脸朝江明月走了过去。
江明月扫了眼周边的地形,往后退到一个监控的下方。
方脸紧张地搓了下手,小心询问:“江小姐,您还好吧?”
江明月有些反应不过来:“你们又是谁?”
另一个圆脸走过来说:“我们是林总派来……”
方脸猛地拿胳膊肘撞了他一下,把话接过来:“保护您的,呵呵,是林总派来保护您的。”
江明月不记得自己认识哪位“林总”,想了一会儿才迟疑问道:“林逸?”
两名保镖猛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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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在北城的沈归时从睡梦中惊醒。
他猛地坐了起来,惊魂未定地大口呼吸。下意识地去拿床头柜上的手机,想给江明月打个电话。
意识逐渐回笼,他想起自己已经被江明月拉黑了,根本打不通她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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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业典礼那天晚上,他在江明月的车子旁边枯等到了半夜,她始终没有出现。
那时他终于确定,她不想再看见他了,一点余地都不给,就是要彻彻底底地把他从生命中剥离。
那个夜晚,他游魂一样回到了海城名邸,脑中始终回荡着她那一句“限期你三天之内,从我的房子里搬出去”。
他不想搬。他很清楚,如果搬出去了,他和她最后一点联结也没了。
事实证明他也搬不了——第二天,一夜未眠、忧思缠身的沈归时高热不退,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他吃了退烧药,恢复了一些体力。然后向医院请假,飞回北城。
江明月不会平白无故知道他的身世。这事儿肯定和张罗着给他订婚的梁书琴脱不开关系。
在飞机上,他的体温又升上去了。他一路硬撑到北城的家中,当面质问梁书琴:“你是不是私下找过我女朋友?”
这就是沈归时到家之后说的第一句话。
梁书琴气得要命:“你千里迢迢地赶回来,就为了问这个?”
沈归时定定地望着她:“是不是?”
梁书琴没有承认,神情鄙薄:“我找她?她配吗?”
沈归时浑身虚脱,晕了过去,脸色惨白地倒在了花纹繁复的地毯上。
梁书琴花容失色,连忙喊来家庭医生。
家庭医生一检查,体温40度,赶忙给沈归时打退热针。
接下来的几天,沈归时反覆高热。像一只痛失爱侣便要自我了结的大雁。
家庭医生都怀疑他得了肺炎,趁他昏睡的时候,采了他的指尖血,验了血常规,也没发现什么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