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有!
阮英眼睛亮了亮,忍不住追问道:“那现在呢?现在还在吗?”
沈京鹤正在给她拢外套的衣领,闻言沉吟片刻,才道:“不确定,很久没见了……这柜子很重要?”
阮英正要点头,突然看向沈京鹤,“你不问为什么我知道你屋里有铁皮柜?”
该不会……
“有什么奇怪的,你之前又不是没在老宅住过。”沈京鹤云淡风起地牵起她,看起来完全没有怀疑,“你喜欢的话,我这两天叫人去库房找找,可能修整房子的时候搬到了库房。”
“哦……好的,”阮英半信半疑地点点头,又忍不住嘱咐,“我喜欢,找到的话……我想去看看。”
一个柜子而已,阮英喜欢,搬她床头摆着也行。
沈京鹤没什么异议,“好。”
国庆假期结束,沈京鹤睡觉一天穿得比一天少的好日子也到头了,他不情不愿地把人送回了宿舍,一路上板着脸嘱咐了三次如果宿舍住不过就回公寓住,他会每天洗好在公寓里等她的。
阮英实在受不了他顶着张严肃冷漠的脸说这种话,想辩驳又有点说不过天天在谈判桌上进退得宜的人,干脆装听不见,耳不听为净。
“扭脸过去做什么?”沈京鹤面无表情地说,“人都要走了,连我说几句话都不想听了?”
也不看看你说的什么话。
阮英觉得沈京鹤有点无理取闹,又没办法忽视他满脸的怨夫表情,只好绞尽脑汁地哄人,答应周末一定回公寓陪他,也不会再像以前一样每天定时只回一次消息,看到沈京鹤的消息就会回。
这么一通哄下来,男人的脸色才稍微好了些,阮英觉得自己像是那割地赔款的李鸿章。
谈个比自己小的就是累。
她在心里无奈地叹口气,朝沈京鹤挥挥手,这才终于回了宿舍。
国庆结束,课程也跟着走上了正轨,阮英的课表每天都很满,好在她底子厚,学起来比其他人要轻松一些,但也几乎每天都在图书馆泡到很晚。
尽管如此,她和沈京鹤还是会每周各自努力抽出周末的时间,回到公寓在一起待上两天,重新把自己的味道染回对方身上。
沈京鹤大多数时候会压着阮英折腾,两人对彼此的身体越来越熟悉,但始终没越界;偶尔也会单纯相拥着睡觉,或者抱在一起说很久的话。
不过沈京鹤工作使然,出差在所难免,偶尔赶上周末,两个人便大半个月见不到面,只能开始视频隔着屏幕说说话。
“还要一周吗?”阮英身上披着跟室友一起买的法兰绒黄色耳朵狗睡衣,不太高兴地问:“之前不是说后天就能回来吗?”
“项目临时拖延,”沈京鹤忍不住笑了笑,“想我了?”
阮英不回答。
她还是不习惯说谎和掩饰,于是美美遇上答案她不那么愿意说的问题时,就干脆不回答。她自己觉得不回答就是没有答案,殊不知被沈京鹤全当成默认。
他嘴角不自觉提了提,连日出差加班的疲惫轻了些,问出自己从这个电话一接通就非常感兴趣的话题:“睡衣自己选的?”
“不是,”阮英告诉他,“我室友在互联网上买的,送我的,我们宿舍都有。”
“她们也是这个黄色的狗?”
“不是,五颜六色的,”阮英说:“还有乌龟,也很可爱。”
“是么。”沈京鹤语气淡然,但手上忍不住截了几张照片,决定自己去购物软件上把一整个系列都买回来放家里——阮英平时穿衣服都很素净,很少有特别夸张的款式,冷不丁穿了身这样的睡袍……特别可爱。
沈京鹤面无表情,又飞快地截了几张图。
等他终于截够了,看看时间已经不早了,正要让阮英早点去睡觉,另一通来电打了过来。他顺势让阮英放下手机去睡觉,挂了电话接了另一通。
“大少爷。”是沈宅的管家。
沈京鹤看看时间,下意识皱了皱眉,“出什么事了?”
“不是老爷子的事,您不用担心。”管家说:“是这样的,您之前让我去库房找的铁皮柜,我们找到现在,终于找到一个相像的,只是不太确定是不是您要找的那一个,想问您现在是否有时间看看照片。”
“有,”沈京鹤说:“发来。”
管家挂了电话,很快,发给沈京鹤一张铁皮柜的照片。
照片是在库房拍的,光线不算清晰,只能大致看清是个白色的铁皮柜。沈京鹤对这柜子有点印象,小时候确实放在他房里,只是不知道是不是阮英要找的那个。
他正准备把照片发给阮英看一眼,就见管家又发了条消息过来:
“大少爷,我们还在柜子里发现了一张阮小姐的照片,只是不知怎么,已经非常旧了,您看要怎么处理呢?”
……阮英的照片?
沈京鹤心头猝不及防一跳,阮英的照片怎么会出现在沈宅库房一顶多年不见天日、就连管家都要找上许久的柜子里?
他收回要给阮英发照片的手,先回复管家,“拍给我看看。”
管家很快又发了条消息过来。
一张图片,带着一句话,“好像是现在小姑娘流行的那种复古画质。”
沈京鹤垂下眼,盯着缩略图片里那张黑白色的照片,连心脏都停了片刻,冥冥之中有什么困扰已久的问题似乎就要得到答案。
他喉结滚动,手心竟不知在何时出满了汗,连签上亿的合同时也未有过的紧张。
半响,他终于缓缓点开了那张照片——照片里的人眉目素淡,在古早画质下仍然一身掩不住的书生气,眼睛弯弯,穿着民国制式的校服坦荡明亮的看着镜头。
沈京鹤心头剧震,他一眼就能认出,这个阮英,就是他的阮英,他认识的这个阮英,而绝不是那个曾经暂居过沈宅的阮英。
而且……
沈京鹤记得这张照片。
被遗忘的记忆随着物件骤然回笼,沈京鹤清晰无比地记得,这张照片、这张记录着阮英十七八岁模样的照片,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出现在那个柜子里。
怪不得,他多年后第一次被唐婉带回沈宅的阮英时,莫名觉得眼熟。
只是当时的他完全没有记起,这张脸,和他小时候唯一的玩具柜里放着的那张照片上的脸,一模一样。
后来沈老爷子对他愈发看重,老照片便随着陈旧的铁皮柜一起被扔到库房,连带着他的记忆一起尘封。
……他居然到现在才记起!
沈京鹤死死盯着那张照片,半响,又给管家发了消息过去:“背面,拍给我。”
管家不明所以,但还是很快拍好发了过来。
沈京鹤这下没有迟疑,飞速地点开图片——照片背面已经发黄,看得出不知经历了多少年的氧化,唯独右下角,用他再熟悉不过的字体,留下了信息。
【1938 年,摄于北平。】
“……”
沈京鹤心脏颤栗,哪怕早有怀疑,但眼睁睁目睹到真相的这一刻,还是叫他如在梦中。
一瞬间,阮英的那些不同寻常,失忆、突然进步的成绩、过分书面化的语气、对一切新兴事物的半知半解,都得到了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