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宫道上又积了好厚的雪，幸好离玉贤宫不远，很快也就到了。
玉贤宫果然已经乱作一团，看见皇帝和康顺大长公主来了，便如同看见救星一般，纷纷跪倒在地上。
跟着过来也有许多人，除去几个皇子和公主不愿意再入内之外，其余来的几个妃嫔倒都秉持着来都来了一定要好好看看的心态，皇帝和大长公主不阻止，他们也跟着往里走。
其实照常理也不该这么多人涌进去，万一姚贵妃真有什么不好，反而惊着她，但皇帝想不到，大长公主更不会有这个好心。
明婧柔跟着萧珣，萧珣走到内室外边也就停了下来，里面的毕竟是他的庶母，年纪又比他还小，再往前便要避嫌，到底不方便。
明婧柔自然也不好再进去，只是才停下脚步，便听见里头传来一阵喧闹声，像是有人在嘶声说着什么话，夹杂着哀泣，仔细一听仿佛是姚贵妃的声音，但听不清楚在说些什么。
紧接着便是康顺大长公主厉声的斥责：“你在胡说什么！”
这一声倒是清清楚楚。
明婧柔心下着急，也再顾不得什么了，只走到门边想听得更清楚些，她此举倒也不甚惹人注目，里头那么大的动静，引起好奇心一点都不奇怪，除了几位皇子不方便，有几位公主也纷纷凑到旁边来听。
才刚近旁，便又听见姚贵妃尖利的声音，状若疯癫，这下子清晰可闻：“让太子进来！本宫要见他！让他进来！”就算不近旁也能听见。
一时萧珣那几位一同留下的皇兄皇妹们便纷纷侧目看他，特别是几位兄弟，看过之后便又目光闪烁，显然是想到别处去了。
哪有年纪轻轻的庶母叫着要见比自己还年长几岁的“儿子”，这里头就说不准是什么事了。
再加上萧珣是有前科的，可以和哥哥的姬妾混在一起，就难保不会觊觎庶母。
只有一位公主耳聪目明，打了一句圆场：“贵妃娘娘想必是真的魇着了，该找人来看看才是。”
但话音还未落，便见萧珣已经过来拽住明婧柔的手，把她一把拖到了后边，道：“看什么看！”
后一句话明显是对着其他人说的。
因为萧珣一向性子不好，和其他兄弟姐妹的关系也就平平，众人都惧怕他，如今做了太子更是传闻他愈发喜怒无常，于是大家一听便往后头缩，不敢再有所表示。
明婧柔被萧珣拉得一个踉跄，险险才站住，又气萧珣妨碍了她，便小声嘀咕道：“也没说你什么！”
说罢又急忙去挣，想挣开萧珣，可惜萧珣这回拉得紧，明婧柔手腕子上都被拽出了一圈红，他也没放开。
里面还在隐隐约约传来姚贵妃哀泣的话语，间或又有几声其他妃嫔惊诧的声响，萧珣被姚贵妃那三两句话说得如芒在背，也早觉出了不妙，此时终于再也按捺不住，一手拉着明婧柔，一边却上前一脚踹开了内殿殿门。
内殿只闻得“砰”的一声，众人都是一惊，姚贵妃下意识想往皇帝身后躲，但到底克制住了，待看清来人，便更是心中一奋。
萧珣先开口冷冷道：“贵妃何不说清楚？”
明婧柔此时才被他放了开来，进来了倒也方便她在场随机应变了。
任是什么人被萧珣这么冷冷一问，怕都是要浑身抖一抖，但姚贵妃却看着他，眼圈慢慢泛了红。
“你就是珣儿？”她喃喃道，“原来你都长这么大了，是我对不起妹妹……”
众人听得一头雾水，面面相觑。
康顺大长公主这时再也忍不住，怒道：“来人！把贵妃拿下，她疯了！”
“慢着！”萧珣出言道，“她在说什么？”
姚贵妃见状立刻上前道：“珣儿，我是你的姨母啊！”
一时后面才进来的这些人哗然，明婧柔也只好随着他们作出惊讶的样子。
郑氏只有一个嫡亲的姐妹，能自称是萧珣姨母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另一位郑皇后。
原来那个太监所说姚贵妃突然称自己不是姚贵妃是这个意思。
难道真的是大郑皇后还魂了？
就连萧珣也愣了愣，不知道该如何应答。
姚贵妃却转身，继续指着康顺大长公主道：“大长公主这么急着咬死我疯了，是怕我说出当年真相吗？”
她又哀哀地对着皇帝道：“陛下替我做主！”
“什么真相？”康顺大长公主气得差点仰倒，幸好有楚檀在身边扶着，“就算你是大郑氏，你是病死的，还要什么真相？本宫难道会害你不成？简直荒谬！”
姚贵妃此刻发髻散乱，哪有平日办法矜贵华美的模样，仿佛真的像地狱里上来的恶鬼，使胆子小的都不敢很接近。
她忽然尖利地笑了起来。
“什么真相？”她笑得瘆人，语气也徒然尖刻，“王玉娘那个贱婢已经死了，她儿子也死了，我的仇算是报了一半，还剩下你！所以我来找你了！萧若素！”
康顺大长公主不顾自己年老体迈，推开楚檀就要上去掌掴姚贵妃，却不料被皇帝拦住。
皇帝倒是神色如常，淡淡地看着眼前发生的荒唐的一幕，对康顺大长公主道：“姑母，她既疯了，让她说完也无妨。”
康顺大长公主往后踉跄了两步，脸色慢慢变得有些发白，楚檀再次扶住她，她也没有再作声。
萧珣上前两步，逼问姚贵妃道：“你有什么便说清楚，若是装神弄鬼，陛下和孤也不会饶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