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江一诺还是一筹莫展,陈寅洲把她从称上抱下来放到床上,又欠身下来握住她冰凉的脚:“我抱你去洗澡?”
江一诺低着头,长发落下来遮住脸颊。
她半晌才应道:“陈寅洲,如果我有很多事情瞒着你,你会怎么办?”
“比如?”
“比如说,我的过去,我的——”她冷静片刻后才道,“像我弟弟那种事情。孟绍那个大嘴巴都告诉我了,你帮我处理了江许期。”
孟绍这个人嘴巴向来贱,从小和陈寅洲一起长大,看不惯的爱叨叨是他的习惯,但他人不坏。
陈寅洲夫妻关系好、和谐,孟绍这些日子也是起了作用的。
有一些在暗处为对方做的事情,邢宏作为下属不方便说的,孟绍都会告诉江一诺。
比如江许期那件事情如何善的后,都是他告诉她的。
“你都说了是过去。”陈寅洲松开她的脚腕慢慢站起身,“那就别再提。”
她听见他的声音后重新仰起头,却有些读不懂他的表情。
毕竟,她当下不太清楚这幅冷静平淡面孔下的表情是审视还是怜悯,索性就浅浅地“嗯”了一声,算是应了男人的话。
陈寅洲转身出去了。
或许是去放热水了,江一诺心里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开始摘首饰。
摘到婚戒时,她掂了掂这个钻戒自嘲地想,若是哪天她和陈寅洲分开了,她也在自媒体真的混不下去了,把这个卖了或许还能赚不少。
正发呆时,陈寅洲却拿着Ipad进来了。
骨节分明的手指滑动着屏幕,放大着里面的文件。
是一份赠与协议,白底黑字,字字清晰可见。
“没问题就签字,我让邢宏约公证。有疑惑就说,律师会修改。”陈寅洲把Ipad递到她面前,“对了,是合法所得,会正规渠道转到你个人账户,这方面你放心。”
江一诺一边听着陈寅洲严谨的补充一边看合同,竟有些不敢触摸屏幕。
她觉得这些黑色的字体自己有些看不懂了。
五百万的赠与协议,是陈寅洲给她的,况且没有任何附加条件。
合同内还对赠与日期写得明明白白,有点像迫不及待地想要进入她的账户里去。
陈寅洲把江一诺的震惊看在眼里,却飞快移开了视线。
从知道她怀孕、有妊娠反应到愈发焦虑,无法自持地开始内耗,他全部看在眼里,却什么都做不了。
他时常觉得普通的情感表达太苍白。
近期思来想去,他开始意识到除了感情以外,钱才是在这个社会上唯一最有用、能给她增强底气的东西。
但看到她的表情后他又别过脸去,愧疚到不敢再看她。
是的,是愧疚。
其实自陈寅洲知道江一诺怀孕后的那一刻起,他一直觉得自己特混蛋。
作为罪魁祸首之一,无论孩子留还是不留,在这场共同闯下的祸事里,他和全天下其他愚蠢的男人们一样,只能无关痛痒地拿出一张卡给她用,或者拿出一些支票作为补偿,高高在上地去彰显自己的责任心和担当,然后以此来息事宁人。
但男人好像总是忘了,自己才是不配去抉择、不配去思考,甚至是不配去感伤的那一方,因为那是她的身体。
那个孩子在控制她,在某些时刻甚至试图激怒她、压迫她、掠夺她,甚至在十个月以后会让一个无忧无虑的妙龄女子被迫解开衣襟面对啼哭不已的小婴儿袒胸露乳。
她们甚至付出的不仅仅是身体,还要面对巨大的精神压力。
陈寅洲不知道江一诺是否能撑住,他只知道自己无法替她,只能蠢到站在一旁拿一些她可能会用得到的、她喜欢的东西给她,哄她开心。
这和将来躺在病房中排恶露痛苦的她和只能拿着毛巾站在一旁的他没什么区别。
但他只能做到这一步了。
孕晚期来临之前,他甚至还要做更多的功课似乎才能削减这些日益增长的愧疚。
而钱财或许是抵押的一种最好的方式。
还好社会需要,还好江一诺也很喜欢。
但即便如此,他拿这些来东西来抵押她受到的痛苦还是令他感到不快。
因为对方是江一诺,她长在他的心窝上。
她一痛,他更痛十倍。
江一诺看出了陈寅洲拿出合同时的难堪,飞速签了字然后抱着他冲他歪头,随后俏皮地眨眨眼:“天呐,五百万入账,今晚我睡不着了。”
“即便离婚的话你也不用担心,会分到更多。”陈寅洲突然说。
江一诺愣住,仰头看他。
她之前的确有想过财产问题,本来一直想糊弄着走一步看一步,甚至一开始还算计过陈寅洲,想着哪怕掰了,她也不会一败涂地。
所以她当时没有提醒,想着谁也别说清楚....只是她没想到陈寅洲竟然也盘算过这件事,商人果然是精明又聪明的。
但他的愿望却和她不同——他竟然希望她分得多些。
也是啊,若非他愿意,他又怎么会叫别人从他这里拿得到一分钱?
“我有个问题。婚前你做财产公证了吗?”江一诺的手指有点颤抖。
她的脑海中突然跳出一个猜想。
陈寅洲和她领证的原因,难道主要是这个吗?
他婚后的所有收益都会算作夫妻共同财产,因此他更加拼命工作;这样,哪怕日后发生其它他不可控制的事情,或者她厌恶了想要离开,也可以分走他的一部分财产。
毕竟她和陈寅洲过过苦日子,他们比谁都知道在这座城市有太多的人挣扎在温饱线上,就为了能得到一个舒适的休息日卖命工作...
在这样温柔似水的抚摸中,她眼看见男人的睫毛微颤:“没有。”
“这个孩子是意外,我很抱歉。在很多层面上,它以后一定会限制你的发展,我想....”他顿住。
江一诺以为他还要说点什么煽情的,却听他道:“股权转让书,今天你也一起看看。
第53章 诚意“要是能替你就好了。”
股权转让书意味着什么江一诺十分清楚。
她和陈寅洲两人是夫妻,这个原本就属于家庭婚内财产,现在要完成部分转移,则相当于陈寅洲彻彻底底要把股权亲自给到她个人。
“其他股东同意了?”她有些迟疑。
陈寅洲神色微变。
他原本以为江一诺对这一块不了解,却没想到她懂得这么多。
江一诺以前当然不懂。
是孙越发给她了一份手册,里面有普及什么是婚内财产,有哪些部分是她应得的权益,她才仔仔细细看了。
江一诺知道,要想转让一部分股权出去,还需要其他股东表决才可以。
“拖一个月。”陈寅洲言简意赅,“到时候他们不同意也得同意。”
江一诺沉默片刻后,向后拢了拢头发。
“这个我就不要了,钱我收着,股权之类的,我也看不懂。”
陈寅洲看着她的发顶。
怀孕以来她还是勤洗头发,浓密洁净,泛着的营养充足的光泽。
“这些事情你不用操心,拿钱就行。”他边说边顺势摸了摸她的发顶,“后面月份大了,我帮你洗头发。”
江一诺扑哧一声笑了。
她揉了揉眼睛:“你这是要把自己的老底都抄给我?”
陈寅洲没应。
他不赞同。
他觉得,他的老底是江一诺。
如果有一天她从他身边消失了,那么他才是真的只剩一副躯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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股权转让的事情,从那天
以后就不了了之了。
陈寅洲提起后,江一诺却不应。
她是普通人,是俗人,也是正常人,见钱不要是傻子,所以她收了陈寅洲给的钱。
但股权这个东西,如果拿到手之后,她就会成为真正意义上的洲立老板娘。
可是——
他知道吗。
她是江一诺,却不仅仅只是江一诺。
她是一个人犯下的错误,也是因为这个错误,把她越推越远,重复着那些罪孽。
那些隐隐约约,埋在底下深不见底的东西若是被有心人拿出来重见天日,一定会牵扯到陈寅洲。
她不能这样害他。
陈寅洲对此没有再表态。
他从来不强迫人。
他知道江一诺或许有自己的顾虑,而那些顾虑是什么,他觉得自己应该清楚。
利益这东西一旦牵扯上,只要洲立还在,有点像是能在一起一辈子的趋势,比结婚证还牢固。
因此江一诺有犹豫,他可以给她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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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来,西班牙的气温愈发低了。
陈寅洲的工作也处理得差不多了,打算带江一诺在欧洲附近逛一逛,然后赶在洲立的达人面试之前回去。
江一诺才被带着在南欧的城市玩了几天后,他们才刚刚落地苏黎世的第一个晚上,她就开始牙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