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一亮,安全感莫名就上来了。定眸一看来人是穆蔚生,余惊便再也没有了。
“是你啊。”虚惊一场,楼婈婈挤出笑,问道:“这么晚了,才回来啊?”
“见了位故人。”
故人?
还是头一次听他提起别人。楼婈婈心觉稀罕,便见穆蔚生视线忽然落到她手中的大小盒子上,漆黑的瞳眸微微一锁,道:“楼姑娘手中之物,莫非要赠予穆某?”
“bingo!就是给你的。”
少女话音没方才半点儿受惊的样子,笑容恬淡,声音雀跃,引得穆蔚生眸色一顿,道:“不必。”
楼婈婈就说别啊,急急忙忙放下大大小小的锦盒,蹲下身子,一个个给他展示。
盒子里的东西共分为两种。
一种是吃的,另一种是玩的。
吃的大抵是扬州热门的糕点,其余的就是一些别的地方不会见到的稀奇玩意儿,想必是下午逛街时她搜罗来的。
不过,穆蔚生并不以为动。
“怎么?你都不喜欢?”
少女像是读懂了他心中所想,没有奇怪,没有生气,只是自顾自地说着:“没关系,扬州还有许多好玩的,赶明儿再去了带些别的东西给你。”
“对了,这还有一个。”
话罢,少女拿起最小的盒子递到了眼前,穆蔚生说不清那一瞬是什么感觉,他只觉得,心忽然又有了异样,胀胀的……令人抓狂。
少女打开盒子,里面是个锦绳。
“这里面有我加入的安眠香,可以戴在手上,对睡眠很有用。”
她说着,试探性地取出东西朝他靠近。
锦绳是白青色,编织精细,和少女平日服饰的颜色也是极其搭的。因此出现的第一眼,穆蔚生还以为楼婈婈是要同他展示新得来的东西。
不曾想,东西是赠他的……
穆蔚生静默盯着楼婈婈,眸光晦暗不明,如同一汪深潭。
情绪,他向来掩藏的极好,因此对面并未察觉到。
见他没拒绝,楼婈婈慢慢大胆起来,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抬起他的手亲自戴上。
戴完,她整体欣赏了下,和穆蔚生绝配,直言道:“真好看,和你很搭!”
白青之色,有青又有白,澄澈自然,灵秀给人无形的力量,如初雪般纯净治愈,亦如她买下避锦的初心——祈君常安泰,岁岁无忧。
当然的,她还有些私心。
锦丝是贴身之物,若戴上了必会不时看到,她希望穆蔚生看到这根锦丝时就会想起送锦丝的她。俗话说得好,潜移默化的影响最不可小觑。
说不准日后的不久,攻略值会因为它升了呢?
穆蔚生低眸望着腕间锦丝,发现少女说的话不假,锦丝上面真的有股药香。
敛眸,他道:“谢谢。”
一声谢谢说的楼婈婈有些不好意思,她道:“我先回去了。”话罢,将其他东西放他手里头也不回就走。
步履声渐远,归于沉寂。
指腹无意识摩挲着锦丝的纹路,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穆蔚生指尖短暂顿了一下。
*
扬州的夜热闹也不太热闹。
这里属于江南富庶之地,夜市热闹,可热闹的不长久,因为店家都不卷——到点了就打铺子回府,根本不在乎多呆一会儿就挣的那几个子儿。
小铺主如此,大型商铺亦是如此。商铺一半熄灯打烊,这夜市也就显得不那么热闹了。
今日的怀春堂便早早打了烊。
已过戌时,堂里的老中医早就泡好了脚准备躺在被窝里,只是他千想万想,没想到今夜忽然多了个不速之客。
不速之客的出现很突然。
先是故意造出动静引他开门,再就是,等他人过去才开了个门缝就直接劫了他。
老中医年过七旬,那一下直接叫他心率飙升差点儿吓晕了过去,好在他常年学医,身子骨还算□□没直接倒下去。
理智让他接着保持平静,试探地问了来人。
不出所料的,来人没有说。不过此时,老中医已经摸出了些信息——此人是男子,年岁弱冠前后,小小年纪力道之大,多半是江湖中人!
老中医在怀春堂行医一辈子确切以及肯定地保证自己没得罪过任何江湖中人。
此人是有求而来,大抵不会伤人——
暂无性命之攸,老中医就试探着想和他搭话,不曾想,对方先开口了。
他很谨慎,声音特地做了处理,听不出线索。
让人奇怪的是,老中医以为他会让他做一些特别难的任务,不想,对方只是拿出一个锦丝给他看。
来人的问题很简单:一,他手中的锦丝是何物?二,锦丝上面的药物是何成分?
老中医待在扬州不说半辈子也有二三十年,对这锦丝那是再熟悉不过。概因从前他和女方热恋时,对方就以此为礼赠给他。所以这其中的蕴含的意义,他再熟悉不过。
至于这第二个问题,他本就是一个医士,常年接触药,此等问题于他而言更是轻而易举。
于是毫不犹豫地,老中医把答案告诉他了。
也不知为何,对方听后愣了一下,久久沉默。
老中医看了也不知该怎么办了,“阁下所询,老朽已倾囊相告,家中老妻尚翘首以盼等我,可否容我归返家中?”
话音落地,对方久久沉默。
他一沉默,老中医慢慢就不淡定了,心想此人好怪哉,叫人难以揣测!
老中医心慌,竭力平复心情,半晌,终于听到对方再次开口。
只听他道:“大夫,我的心为何会痛?”
尽管他处理了声音,可这一瞬,老中医还是听出了明显的情绪波动。
心会痛,心怎么会痛呢?
提到自己的专业领域,心内的慌乱便慢慢消失。老中医是个医士,自然用医学的方法问询下去。
他慢慢的说,医士慢慢的听。
听到最后,老医士沉默了。
行医多年,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边缘人格障碍患者。
边缘性人格障碍者,情绪不稳定,喜欢自残,在感情中喜欢通过自残来缓解内心的焦灼与痛苦,以图控制难以忍受的情感状态。
“这是是一种病,”老中医告诉他说。
“……是吗?”
他似乎早已猜到了结果,声音平静。
“对方的情感让你纠结痛苦,可同时,你也会享受这种感觉。”
对方微微歪头,貌似有些不懂了。
“……或许,你喜欢上了她,”老中医又徐徐道:“……我是说,这个送你锦丝的姑娘。”
“不可能!”
闻得这话,他声音倏然多了些起伏,像是暴怒前的狮子,危险又可怕。
第29章
好像人都有一种通病。
病前总觉得无所谓,病后又觉得自己没病,眼前就是个很好的例子。
不可能?老中医都不想戳破他,继续说:“阁下稍安勿躁,老夫不过是妄言,既如此,便不可能罢。”
“锦丝之意,当真如此?莫不是诓我?”
“当真,当真!”老中医毫不犹豫答。
怕他不信甚至将从前收到自家夫人送的锦丝也说了出来,到底是切身经历过的事,半分掺不得假又逼真,听完对方就没再说什么了。
看来是信了。
“此锦丝只可赠予恋慕之人?”他头微偏,听不出情绪。
“也不全是,不过时下扬州的姑娘多喜欢买它赠给情郎。”
“是嘛。”
他低沉开口,旋即撂下你可以走了,在老中医猝不及防的神情下起身潇洒离开。
天大的好消息啊!听到能回去,老中医整个身子瞬间热了起来,怕他反悔,头也不回就往家里跑。
老胳膊老腿跑的贼快,进门,插上门栓,动作一气呵成。
本在熟睡的于氏被这动静吵醒,轻骂了一句,皱着眉背身继续睡。
“夫人,方才为夫我险象环身,差点儿命丧,幸得医神保佑方能再睹夫人容颜……”老中医劫后余生说道。
那语气不像做假,这就叫原本饱含困意的于氏困虫走了几分,问了句何出此言。
老中医就慢悠悠唉声叹气讲起了事情起因,听完,于氏拉开灯幕,凝神坐了起来。
怕她冷着,老中医就拿了个衣服给她披上,这才问一句怎么了。
于氏道她误会了他,本以为他又去急忙救人去了,谁曾想会发生这种险事。嘟囔几句,她也有些替老中医忧心,“你也是!医馆到时辰就歇业,非要逞什么救死扶伤之能,此番可好,险些命丧,还想去吗?”
“去得去得,这不是回来了嘛。”
老夫老妻又互相说了几句,彼此平复了心情。
拉下灯,于氏话题一转,“那小姑娘多半是喜欢他嘞。”
“我也是这样说的,不过有的小年轻脸皮薄不愿意承认就仅着他罢,情爱这事,别人说是说不透的,得人亲自明白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