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婈婈蹲着身子,一幅准备看好戏的样子。
可刚准备看好戏,忽的,一道清泠泠的声音响来耳畔。
穆蔚生问,她怎么来了?
她目光一抬,有些愣。
没得到回应,穆蔚生:“是在下那日说的不够明白?”
提到这些,不美好的回忆纷纷涌上心头,压下情绪,楼婈婈挤个微笑,牢牢盯着他的漆眸:“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难事?”
她不信一个人变脸如此之速。
穆蔚生:“没有。”
简洁没有后文的两个字,亦如他的声音,面容,冷的吓人。
楼婈婈看着他的态度呼吸一滞。
“那你可有受伤?先前经过时我闻到了血腥味。”
“没有。”
没有一句解释,仅两个字断了她的下文。
楼婈婈盯着眼前些许陌生的他看了很久很久,“穆蔚生。”
“楼姑娘想问什么?”他答。
“你那晚说的话可都是真的……发自内心?”
鹿眸紧紧盯着他,不敢错过他面上半分神情。
“姑娘觉得呢?”
不知不觉间,他连唤她的称呼都变了。
“呵,我也不知道。”楼婈婈静静看着他,眸中多了一丝失落。
穆蔚生将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情绪收之眼底,指腹微蜷。正这时,少女抬眸看着他,说:“只要你说……你但凡说一句我都相信是假的,所以穆蔚生……能告诉我到底怎么了吗?”
说到这里,楼婈婈忽然有点难过,她也不知道怎么了,有点想哭。
很奇怪,她不是个“泪失禁”体质,可来到这个世界的哭泣都是因为穆蔚生,他在牵动着她的情绪,不知不觉……
她不喜欢这种感觉。
穆蔚生并没有说话,而是以一种更糟糕的方式。
冷暴力。
他静静地看着她,就像她的一切情绪、所为,都不会牵动他一丝一毫般。
楼婈婈轻笑一声,笑她自己:“那你为何要伤害簪子店的铺主?”
“被我放过一马,他该庆幸……”
“我不是都告诉过你,在下就是这样的人。”他神情凉薄地说。
视觉与耳膜的双重冲击,让楼婈婈心脏重重跳了一下,“穆蔚生,这个才是真实的你,是吗?”
“是。”
像是重新认识另一个他,她身体有些发冷:“为什么?”无缘无故伤害旁人。
“杀人还需要理由吗?楼姑娘,这不是你家,是江湖……”
冷彻心扉的声音一点一点挤入耳膜,楼婈婈直勾勾盯着他:“那我呢?若有一天,你会杀了我吗?”
他顿了顿,像是没想到她会问出这么个问题。
“若我说会,你该如何?”
“算我是个傻子。”
楼婈婈转身离开。
跟人比试,无比畅快。
遇见棋逢对手的人,更是如此,那感觉,仿佛让人沉醉其中,四周的风,树叶,一点点沉静,然后,世界骤然形成一个新世界。这世界一片虚无,只有正全神贯注的剑者。
半刻钟前的薛子义就处于这个状态。
他在和穆蔚生切磋。
可他没想到,这场酣畅淋漓的比试忽然停了下来!
那一瞬,四周恢复色彩,他收剑,却见穆蔚生转身离开。他看到,他朝着绿荷一样的身影而去,少女不知为何没有靠近,而是蹲在那。
不一会儿,两人四目相对,少女匆匆起身,神色多了一丝惊讶。
见此,薛子义便没有再看下去,而是一人在后苑练剑,他练功一贯投入,自然没有听到远间任何事儿。
过了一会儿,他停了下来,下意识看一眼他们的方向,便看到不同寻常的一幕。
楼姑娘似乎生气了,樱唇动了一下,带着伤心的神态,毅然决然地离开。
薛子义愣了一下,走近,看着定钟一般站着的穆蔚生,幽幽道:“缘之一字,千金难换,穆公子若与楼姑娘生了龃龉定要早释,以免悔憾。”
穆蔚生轻笑,阳光匝地,他耳边的银镶绿松石耳坠映射着刺眼的光。
只见他余光似有若无地落于某处,声音冷的瘆人:“她算什么。”
薛子义目光微微一顿,下意识看向某处,却不想,那里多出的绿色身影悄然离开。
“既知楼姑娘未走,缘何又要伤人?”薛子义眉心轻簇。
穆蔚生挑眉,但没答话,而是转移了话题:“还打吗?”
“不了。”
薛子义看向穆蔚生,颇语重心长道:“有一言薛某不吐不快——当惜身畔之人。”
话罢,他先行告辞,徒留穆蔚生沉吟在原地,不知在想着什么。
之后几日的霹雳堂愈发热闹。
每日都可见许多门派弟子入住在各苑,算算时日,江湖大会已经开始了三日。目前正是淘汰赛,据说是每个门派挑选优异的五名弟子参赛,采用抽签分组,抽到的人彼此对决,一局定胜负,累分最高者入围下一场。
实话说,楼婈婈还挺想看比试的,但现在时机还没到,且等等吧。
等的这些时日她就一边练着厨艺,一边练着轻功,这还不够,她昨日寻了个机会问了一嘴姚师傅,听说西边一处崖谷有甚多草药,其中不乏还有剧毒的毒草。
楼婈婈练了几式基本功,研究了腕部掷出飞针,眼下正缺一剂料。
准备好箩筐,换了身衣服,她就出发了。
那处崖谷不远,听说平日还有许多采药人下谷采药颇有名气,因此寻起来不是很难。
楼婈婈问了个老伯就到了精确位置。
“姑娘当真要下谷吗?”老伯看了看万丈深渊,眉头紧皱。
“嗯,”楼婈婈答,说着从袖里掏出碎银子给他:“多谢老伯,您快些下山吧。”
老伯摸了摸比平日砍柴多十倍的银子顿了一下,脸上流露出忧色:“谷里蛇虫多,姑娘定要当心!”
听得这话,楼婈婈重重点点头,那老伯见劝不动她,三步停一步的走了。
目送她走远,楼婈婈便顺着陡路下谷,她今日特地背了个箩筐,装备很齐全。
希望能找到适合的东西吧!
*
有人一路向北,有人一路向东,马不停蹄。
向东的人有许多,其中的一波就停在了扬州郊外。
“这荒郊野岭当真有奇草?”
一身粉色,腰束玉带,略显骚包却不失风流倜傥的男子手摇玉扇,惊奇地环看一圈四周,幽幽问出这么一句。
他走在后头,身前还有两个男子,一位身子挺拔,宽肩窄腰,另一个长发秀逸,身资如松如竹,气质出众。
闻见这话,靠右的那人回眸看他一眼,眼纹微弯,道:“这条路存了几十年,药草繁茂,定能寻到我们想要的。”
蚩宣听他这么一说手中玉扇加快摇了两下:“有圣手这话,我就安心了。”
毒王荣格:“前头尚有人在等,莫再磨磨唧唧!”
正常又带些严肃的话。
蚩宣听着就笑笑,忙答:“是也,疾行方妥。”
三人陆陆续续跟着下谷。
他们此行都是带着不同的目的而来,毒王荣格是为了这谷底的毒草而来,兰衣圣手自是为了药草,至于蚩宣……
原因很新奇。
随便逛逛。
初来扬州虽然一切都是新奇的,但他心想,直接去霹雳堂没甚意思,倒不如跟着毒王和兰医圣手感受感受这山间的自然风趣。
果不其然,他的选择挺正确。
山野之气果真与世俗不同,荒野清旷,凛风都是极其舒适的。
郊外的药草分布不同,兰医圣手一路摘了许多有用药草,行步愈发轻快。
毒王荣格四处瞧了一圈都没寻见想要的。
蚩宣看到赤手的他就很惊奇地问了一句:“毒王所寻之物究为何物?”
“我看到了。”
荣格忽然灼灼盯着某处。
“哦?”
闻言,蚩宣扇子一停,声音上扬,下意识跟着他的视线望去。
兰医圣手刚摘完一株药草放进箩筐,站起身,顺目而望。
崖壁有一株冰草。
莫非……莫非是熔岩草。他心神一顿,却听荣格说:“我去去就来。”
话罢,一个腾空而起。
看着飞远的身影,蚩宣心神震荡了一下。
不曾想到,这荒郊野岭当真有这种稀世奇草……
他静了一会儿,喃喃道:“开眼了!”
似乎觉得远看还不过瘾,他就挑眉看着兰医圣手,“瞧瞧不?”
熔岩草,古籍记载,此物色若冰石,茎修长,多出于山谷崖壁等险势,惯倚岩缝而生,花期短,具有灵毒两性,味苦,口服易致人重伤……
此等百年未见的佳品,自然是要瞧瞧的!
兰医圣手点头,直接凌波微步跟去。蚩宣见此不甘落后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