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无剑,招式间却尽藏锋芒。
月心自然珍惜观摩学习机会,认真看后,总会有所悟。
她就很感谢这个陌生人,第三次即将分别之际,终于,她叫住他,试探问了姓名。
天色向晚,她看不清他的神情,只闻声音如风回荡:“今番别后,你我应当不会再逢,至于姓名,毋需了解。”
就这样,他走了。
他也曾问过自己的身份,出于谨慎月心并没有如实相告,这一刻,他的离开在她心底掀起了一丝波澜,无关情爱。
只因让她想起一句话:天地之间,忽如远行客,一眨眼,可能就是最后一面。
*
楼婈婈很用功,按照姚师傅的话来说,她是她见过基础最不好,却进步飞速的。听到夸赞的那一刻,她如有神助,感觉多少日来的勤勤恳恳总算得到了回报。
高兴又很感动。
但感动过后,一日,姚师傅不经意提起:“可有兴趣揽下供给江湖会点心一事。”
听此,楼婈婈眸子闪过光芒,困惑道:“我?”
“嗯,”姚师傅说,“可以独当一面了。”
楼婈婈:“可我只会几种点心,这也可以?”
“足矣。”
看着她一脸认真的模样,楼婈婈心情久久不能平复。
这一状态持续了一会儿,曾达来了。
他火眼金睛瞧出她有些不在状态,起了兴趣,便顺口问了句怎么了。
楼婈婈虽然在忙手里的东西,但眼和手不在一个频道,完全是呆滞的。因此曾达忽然话一出来,猛的一下,思绪全然拉回现实,下意识回了句:“没什么”
曾达自然是不信的,注视着她,故意言道:“好好好,有人诚心要敷衍,我啊、干脆不问了!”
闻此,楼婈婈不由莞尔,将事情缘由说与他听。
“哦,原来是想让你筹备江湖会吃食。”曾达神色了然,“那你刚才是在纠结去与不去?”
楼婈婈点头。
“去了能得到锻炼,不去清闲,去不去都行。”
和楼婈婈想法差不多,不过她更倾向不去。
可曾达就不是这个想法了,甚至在她说完答案后大为不解,不过他还是尊重她的意思,没强求。
今日的江湖大会更加热闹。
因为,厉安堂的人来了。
他们也是江南大堂,没有跋山涉水,几日就到达。来的人不多,但粗略数数也有百来号人,服饰清一色的风信紫,一群人信步走到大会,气派十足。
有碎语小声说:“他竟然也来了。”
“谁?”
“三堂主,你自己瞧!”
薛子义凝眸,视线落于人群中心。
站着的便是厉安堂堂主厉风致,而坐在轮椅上被他推着的,是厉安堂三堂主厉风明。
同他身后健朗的厉风致完全不同,厉风明身形削瘦,坐的笔直,外形姣好却带着浓浓病色。
厉风明的腿疾是三年前落下的病根儿。
因为这个,他许久不曾露面。
今日却来了。
薛子义眉心微动,抿唇。
白数:“厉堂主,别来无恙。”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厉风致抬眸,直直看向他:“厉某不打招呼突然拜访,堂主勿怪——”
吃瓜,惊讶的目光悉数落了过去。
薛子义倒没什么反应,这些琐事与他无关,若非说心系什么,怕就是厉安堂派人伪装海盗之事。
“哈哈哈,厉堂主说笑了!”白数说:“今日是初赛最后一日,贵堂不曾抽取签条,厉堂主,请吧——”
闻此,薛子义转身准备离去,毕竟疑惑的,他会慢慢弄清。
却不想。
还没走出几步,突然,脊背猛地泛起一阵灼热。那是人的视线,不确定有几道,但每一道都像是难缠的黏液附在他身上,不肯松动半分。
薛子义放缓呼吸,想佯装未察觉。
可……
投来的视线更加“变本加厉”,无奈之下,他脚步一顿,目光笔直地看向最近的那道视线。
是个白鹤面具的男子,一身白衣,身形高挑,眸色不明。
不知是他错觉还是什么,总觉得有股熟悉感,但印象中的那人,不当如此打扮……
对方的视线短暂停留一下,旋即挪开。
自然且迅速,让人觉得方才灼热的目光只是错觉。
薛子义目光转向另一处,却见茫茫人海中,人人视线聚焦他处,早寻不见任何蛛丝马迹。
暖阳洒在大地。
楼婈婈蹑手蹑脚走近穆蔚生苑外,轻功攀上墙,赶紧探头探脑朝里看。
很快,寻到目标。
“竟然还在那……”
目光从地上的药瓶缓缓挪开,她眉心轻颦。
“算了,没看到便没看到。”
楼婈婈喃喃一句,从墙上下来。
原路返回,打算照常练习基本功。
此时,另一处。
“三堂主,午时了。”
厉风明:“不急。”
闻言,推着轮椅的弟子赶紧看向旁边另一位弟子。
厉风明似有所觉唇角微扬。
“好不容易出堂,若是二哥问起,一切罪责由我担着便是。”
弟子一顿,刚想开口回一句,忽然,有人靠近。
护着厉风明的弟子眼神一变,条件反射地,悄然探向腰间的短剑。
唰!
短剑出鞘!
听到动静的楼婈婈表情木了一下,下意识望去,恰与坐在轮椅上的人视线相对。
看见那人模样时,楼婈婈神色恍惚,呆立原地。
那人的眉毛,五官,甚至眼角下一颗小痣,都同她现实世界中的兄长楼阳,一模一样!!
“……哥?”她习惯性唤道。
一声落地,满地静止。
“汝为何人?”
有人抢先作答,神色凝重不甚友好。
楼婈婈没吭声,紧紧盯着轮椅上那人,愣了愣,转而心疙瘩一下。
这是书中世界。
一样的脸,五官,可气质什么的都不相同,尤其是,此人的腿落了疾。
楼阳却没有……
见眼前之人不答,反而肆无忌惮地盯着自家堂主,弟子沉不住气了,又问:“还不报上名来!”
声音格外的大,很有威慑力。
楼婈婈回神,注意到几双眼紧紧瞪着她,有些凶,抿了抿唇,含笑道:“我是堂里的庖师,方才见到轮椅上的公子有故人之姿,却不想一时看走了眼,冒犯了。”
合理的理由。
见她神色自然,弟子皱了皱眉,缄默沉静。
楼婈婈见他们不再说话,莞尔作揖:“打搅了。”姿态恭敬谦卑。
很自然。
莫名有感染力。尤其是那笑容……
厉风明唇角牵起。
楼婈婈没注意到男人神色的变化,正欲离开。
可忽的,轮椅上的人倏然开口,如晨日微风,声线干净温柔。
“可否尝尝姑娘的手艺?”
第42章
西苑,屋外一片宁静。厉风明咬一口糕点。
楼婈婈双手撑脸。
“怎么样?”
“很好吃,”他说:“尤其是糕点里的杏仁,口感细腻,很是可口。”
楼婈婈双目闪着兴奋:“当真?”
“当真。”厉风明点头,嘴角蔓延一抹淡笑:“姑娘手艺莫非是自悟?”
楼婈婈摇了摇头。
“没有,是跟师傅学的。”
厉风明应道:“从前兄长总与我说,食,至乐之事,而今吃了这道点心我方明白,”
“果真如此!”
楼婈婈听完简直笑开了花,眉眼弯弯,显得比外头的日头还要耀眼。
“夸的我都有点儿不好意思了。”她说。
厉风明笑:“姑娘厨艺精妙,此誉实至名归。”
话罢,他转了下轮椅望向门外,外头是正候着他的弟子,一直抱剑在胸前,脊背直挺,时刻保持警惕。
她只闻耳旁又道:“可否多赠在下几块,我想……”
“没问题啊,”楼婈婈打断他话,转身就拿了好几个点心匣子过来,道:“还有许多,你若想吃随时都可以过来。”
厉风明顿了一下,旋即摸了摸腰间的玉佩,楼婈婈见状忙道:“不要钱的。”
这一番话下来,门外站着的弟子都愣了下。纷纷在想,或许先前是误会她了,此女心性善良,应不是危险之辈。
厉风明垂眸望着怀里的匣子,道:“多谢。”
楼婈婈摆摆手,“哎,没事,其实有人喜欢吃我做的东西,我开心还来不及呢。”
不像有些人,不吃就不吃,还出言不逊……
怎么又想起他了?她敛下思绪。
这时,门外的弟子转眸看来,道:“公子,时候不早了。”
催促之意很是明显。
厉风明:“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