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了很久,还是没有松开他的手。
言清对她这么好,她也应该帮他的忙。
假扮心上人一事对她来说是小菜一碟。
端午节过后,纪棠从官府搬出来。
采花贼的事告一段落,青蓝被打了二十大板,在床上躺了足足半月才勉强能走动。
期间纪棠去看过她,嘱咐她好好休息,至于寻找妹妹一事,或许可以想其他办法帮她。
危机解除,纪棠也不再遮遮掩掩出门,为了让方萋萋从未婚夫背叛的低落中走出来,两人约好一同去城外的凌云观上香。
观里有颗百年姻缘树,相传最为灵验,自打方萋萋退婚后,前来方家提亲的人不少,但那些人多半是冲着她的背后的侯府,而非她本人。
这是方萋萋第一次勇敢地跟家里说不,果断拒绝了那些来提亲的人。
纪棠知道她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主动拉着她的手往姻缘树方向去:“不如待会儿我们也来这求个姻缘试试?”
方萋萋浅笑:“你怎得也信了这个?”
“求人不如求己,不过……”纪棠眼睛转了转:“万一呢?”她有模有样地学着老道士捋胡子的样子,一本真经道:
“我瞧姑娘红鸾星动,可见有好事发生。”
方萋萋被她逗笑了。
说笑间,两人已经走到姻缘树附近,准备先去道观里求签。
纪棠双手合十,正欲许愿,被方萋萋纠正姿势:“我们来的是道观,你应该行抱拳礼。”
“这样啊。”纪棠心中默念冒犯了,随后摆了一个端正的抱拳礼。
小道长接过签文,面色如常:“恭喜福主,是上上签。福主的姻缘虽然中途遇到些阻碍,但峰回路转,柳暗花明,阻碍终将会被正缘克化,心想事成。”
上上签怎么还会有阻碍呢?
纪棠被这番话绕得云里雾里,低头反复注视着签文,像是要看出个花来。
姻缘树是一棵百年老榕树,树干虬结而起,地处道观中心位置,足有双臂展开之粗,高不见顶。
大树枝繁叶茂,挂着满满当当的姻缘牌,红线飘飘洒洒,在空中织起一个美丽的罗网。
前来抛牌子的善男信女不少,纪棠躲在阴凉处,手里把玩着木牌发呆。
小道长说,上面要写心爱之人的名字,可她并没有心上人,又能许什么愿呢?
烦闷之际,见方萋萋拿了个空白的姻缘牌,偷偷转到一边,不知道写了些什么。
纪棠凑上去好奇道:“萋萋,你有心上人啦?”
方萋萋捂着发红的脸颊:“没有,只是好感罢了。你呢?”
“我?”
纪棠摇摇头:“也没有。”
她重新回到石凳上,握笔停了半天,还是不知道该写什么。
方萋萋眼波流转,柔声道:“虽说是姻缘牌,但许愿也未必一定要求自己的姻缘,你有其他心愿或者想帮助的人,也是可以的。”
“替旁人许愿也可以吗?”
纪棠似懂非懂,弯起嘴角:“我知道了!”
她认真在姻缘牌上写下愿望。
虽然她没有心上人,但言清有啊!
她可以帮他完成心愿,这样就不需要她来扮演他的心上人了。
自打她搬回家住,言清每天上值前都要来她家接她一起去官府也很累的。有了姻缘牌,也许他就心想事成了!
纪棠越想越兴奋,怕神仙不知道这是她许的愿望,又在右下角添了自己的名字。
他们的名字一大一小,整齐地出现在姻缘牌上。
“好啦!”
两个少女相视一笑,一同把姻缘牌抛在树上。
方萋萋的姻缘牌稳稳当当落在上方,纪棠的姻缘牌却被风吹到另一边,摇摇欲坠。
听闻姻缘牌挂的位置越高,愿望实现的机会就更大。
如果掉下来,则证明这是一桩坏姻缘,总之不是什么好兆头。
纪棠不由得替言清紧张起来,小道长站在一旁也跟着捏了一把汗。
“福主莫要担忧,事在人为。”
紧接着,姻缘牌被风吹起,在天上飘来飘去,直到飞过树的另一边,绳子挂在树枝最高处堪堪停下。
树上挂满痴情人的姻缘牌,唯有纪棠的牌子孤零零却挂地最高。
小道长会心一笑:“姻缘牌乃有情人共属,两位福主皆可心想事成。”
方萋萋心中一喜,想到自己与那人的名字添在一处,脸颊发烫,回头拍纪棠的手:“我们成了!”
“棠棠,你最后写了谁的名字?”
纪棠怔怔地看向写有她跟言清名字的姻缘牌,久久没有开口。
第18章
春日融融,少女坐在秋千上,忽闻前方有人声交谈,声音不大不小,浑厚的嗓音像极了她在外征战多年的父亲。
纪棠循着声音提裙走到长廊边,只见两道挺拔的身影隐在树下。
“实不相瞒,在下心悦纪姑娘已久,从前因为一些不必要的误会,险些失了此生挚爱,如今特来求娶,还望将军成全。”
言清举止大方,气质谦和,神情颇为认真。
纪棠吓了一跳,险些绊倒在石阶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他在说什么?
心悦?
她?
这是什么惊世骇俗的话……
纪棠生怕自己耳朵出问题了,挪着小碎步挤上前试图听得更清楚一点。
纪将军嗓音不怒自威:“栩之年少有为,又是御前红人,太子的左膀右臂,将来前途无可限量。小女性子单纯,恐难以适应普通的后宅生活,本将军希望小女未来的夫婿与她互相扶持,互相尊重,不需要有多么显赫的出身,也不需要有多高的能力,只求一个真心。”
这番肺腑之言,聪明如言清,很快领会到纪将军的言外之意,浅笑道:“您放心,我永远不会有除了她以外的第二个女人。”
纪将军放声大笑:“真是少年心性,可真心瞬息万变,万一将来你感到厌倦了呢?”
言清:“不会有万一。”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言清怎么会……上门来提亲呢?
纪棠很想拒绝,可她爹似乎对言清很满意,眼角都笑出了皱纹,她扯着嗓子喊了半天,发现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不过此事还需问小女的意见。”二人相谈愉快,纪将军拍拍他的肩,目光满是期待:“我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你可要好生珍惜。”
言清退后两步,向纪将军行了一个大礼,郑重其事道:“多谢将军成全,栩之非她不娶。”
喂!
不是说要问过她的意见吗?
这两人有一个人来找她吗?
纪棠想去阻止他们的谈话,忽地,眼前黑压压一片,她被一个熟悉的拥抱圈在怀里。
低沉好听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我可以对你做一件冒犯的事吗?”
不可以!
纪棠戳着他的腰,没由来得感到恐惧,想把他推远些。
都知道冒犯了还要做,他成心使坏的吧?
莫不是故意为之,想把她锁在身边,报那一吻之仇?可她已经还给他了呀,这人怎么睚眦必报!
纪棠慌了,任由她拱来拱去也没办法把他推开。搭在她腰间的手渐渐上移,被他碰过的地方如火烧般,最后停在她的双颊。
言清:“我可以吻你吗?”
“不,不行!”纪棠大喊:“再说了,我们不是亲过了吗?”
等等,她在说一堆什么乱七八糟的话?
这一定是梦。
这一定是梦!
纪棠想后退,可她身后只有一根柱子,险些撞上去时,后腰被一双大手垫住。
眼前的俊脸越来越近,纪棠“啊”地一声叫出来,从床上弹起,吓得一旁的竹桃把嘴里的果脯吐在地上:“小姐,你这是……做梦了?”
“是噩梦!”
纪棠小脸通红,紧紧揪着衣领。
差一点,就差一点,言清就要亲上来了。
她怎么会做这样的梦呢?
虽然他们之前碰了两次,但一次是救人,一次是还债,这跟主动的不一样啊……
一定是这段时间,她配合假扮他的心上人受到影响了。
不行,进程要加快,她得上点强度,这样就可以早些功成身退了。
“竹桃,一会儿言清来接我,你就说我病了。”
竹桃不明所以,拿起桌子上那封请帖递给她:“小姐,现在已经是午时了,言大人已经走了几个时辰了。”
“……”
都怪这个可恶的梦!
纪棠揉揉太阳穴,接过请帖:“这是?”
“是公主府送来的请帖,三日后惠安公主二十岁生辰,特来邀请小姐一同前去赴宴呢。”
纪棠险些都要忘记还有这等人物,眼皮不听使唤地一张一合,被子一蒙,又睡过去了。
三日后,纪棠如约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