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才意识到,他们已经不是从前的小孩子了。男女之间天然的力气悬殊告诉她,即便他现在突然动了歪心思想做登徒子,她也无可奈何。
时值盛夏,她被捂出了汗,觉得自己快热成一个毛毛虫了。
迷茫的双眸蒙上一层水汽,纪棠开始不断回想话本子里的故事情节。
一般这种时候,男子把女子压在床上,都会做一些羞羞的事……
而女子大多都会拒绝,拒绝但又不是拒绝地那么彻底。
但她知道,言清并非此意。
也许她也可以试试,反正他们亲了好几次了,再多一次也没什么,上下嘴唇碰一下的事罢了,没准还可以给自己的绘画事业添一笔浓厚色彩,趁机还能吓唬吓唬他……
个屁。
那是不可能的。
虽然她也想逗逗他,但没想拿这种事开玩笑。
言清替她盖好被子后迅速离开,见她发呆的样子,又短促地笑了一声,目光温柔:“没关系,我可以等。”
“等你愿意嫁给我为止。”
纪棠扯开被子,许是有些透不过气,双颊变得红润,道:“就这一句吗?你怎么不继续问了啊?”
她笑起来,眼睛弯成一道月牙:“你再问一次呀,再问一次也许我就答应你了。”
闻言,言清身形一顿,迟迟没有回过神来。
像是怕听错,他想再确认一遍,正色道:“纪姑娘,你愿意嫁给我吗?”
纪棠眨眨眼:“不行。”
“阿娘说乞巧节为我安排与一位公子相看,听闻此人玉树临风,仪表堂堂,而且也是做官的。”
“可惜我不知此人是谁,不然还打算请言大人来替我把把关呢。”
她戳了戳言清的腰间,狡黠一笑:“只能麻烦大人等下一次了。”
言清蓦地笑了:“好啊,一言为定。”
临走前,留下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不许反悔。”
*
左盼右盼,终于盼到了乞巧节。
为了今晚的“相看”,言清特意提前将公务提前处理完,腾出时间休沐。
抱竹在一旁喜笑颜开:“果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啊,大人今日格外好看呢。”
言清没理会他的奉承,这段时间疲于公务,已经好几天没见到纪棠了,不知为何,他心里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问道:“将军府可有动静?”
抱竹摇头:“风平浪静。”
“纪姑娘这些日子一直都没出门,派去保护她的暗卫也很久没有见到她了。”
“您吩咐过,只需远远保护她的安危,至于旁的,不许多参与。”
“嗯。”
言清淡淡应了一声,抬眼看了下天色,隐约有风雨欲来之势,想了想,顺手拿了把油纸伞出门。
还未等到踏出家门,就听到门房传来纪禾焦灼的声音:“言大哥不好了,我姐离家出走了!”
第25章
城门外,尘土飞扬,一架古朴的马车驰骋在林间小路上。
疾风呼啸而过,纪棠从马车窗子探出头,陌生的地方让她生出些许不真实感。
十七年来做的最大胆的一件事。
她竟然离家出走了。
吹了半天风觉得有些饿了,将临时买的烧饼分成两半,递给对面的少女。
吴沛柔双目稍显红肿,她今日没穿那些老气横秋的衣裙,比起从前多了几分楚楚可怜的柔弱感,接过烧饼后别扭地说了一声:“谢谢。”
事情还要从两天前说起。
两天前,纪棠去书肆取邹掌柜给她的工钱,回家的路上买了很多好吃的准备带给纪禾。
走着走着,总觉得身后有人跟着她。
纪棠略感不妙,飞快跑起来,转身躲进一个死胡同。
也许是她的错觉,身后并没有其他人,纪棠暗自松了一口气,一抬头,看见坐在墙上发呆的吴沛柔。
两人是死对头,平时见面必定要掐几句,今天吴沛柔却意外地安静,见到她连一句话也不说。
事出反常必有妖,纪棠忍不住开口:“喂,你坐在墙头看风景呢?”
吴沛柔没理她,用袖子擦了擦眼泪。
纪棠还是第一次见到她哭,好奇之余又不好意思询问,没做多想就离开了。
刚走出去没几步,就听到吴沛柔唤她:“纪棠,你能不能借我点银子。”
什么情况会让堂堂尚书府千金管她借钱?
纪棠摸了摸耳朵,心道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紧接着,吴沛柔顺着槐树爬下来,拦住她的去向。
“算我求你的,等我找到亲生父母后双倍还给你。”
“?”
吴沛柔是尚书大人在外面捡来的孩子。
得知这个消息后,纪棠咬了下手指。
很痛,是真的。
两人蹲在一旁的墙根下,没有剑拔弩张,没有针锋相对,有的只是少女之间的惺惺相惜。
“从我记事起,阿娘就不太喜欢我。同样是她的孩子,不管什么物件永远是妹妹先挑我再挑。”
吴沛柔声音带着哭腔,垂下来的发丝混着泪水黏在她脸上:“为了讨好她,我只穿她喜欢的花色,打扮成她喜欢的模样,到头来还是不如妹妹撒娇的一句话管用。”
“直到前几日,阿娘说替我选夫婿,我以为她终于在意我了,没想到,连夫婿都是妹妹不要的……”
“我哭着跑回房间,奶娘着急说漏了嘴,我才知晓,原来我是捡来的。”
纪棠沉默,把自己的手帕递给她。
她不太会安慰人,只能做一个合格的倾听者。
吴沛柔也没见外,就着她的帕子胡乱擦了一通:“奶娘说,他们在尼姑庵捡到我的时候,只有两三岁,也不知能不能找到我的亲生父母,若是他们已经不在了……”她顿了顿:“那我就剃头发出家做姑子,总之不会再回来了。”
纪棠冷不丁开口:“出家人不能吃肉。”
吴沛柔:“……”
“出家人不能穿漂亮衣服,不能戴好看首饰。”
“……”
吴沛柔哭得更大声了:“那怎么办,没人要我。”
纪棠也不知此事该如何处理,问道:“你的亲生父母在何处?”
吴沛柔吸吸鼻子:“好像是荆州还是什么州……”
“荆州。”好熟悉的名字。
纪棠忽然想到了什么,一拍吴沛柔的大腿:“你你你,你让我看看你的脖子!”
“看就看,你拍我做什么!”吴沛柔嘴上抱怨,但还是顺从地仰起脖子:“看吧。”
“怎么,你觊觎我的美貌吗?”
纪棠很想把她嘴堵上。
“不是这个,我看看你后面。”纪棠绕到她身后扒开她的头发,她的脖颈下恰好有一处小小的红色胎记。
纪棠恍然大悟,惊讶到说话都语无伦次:“我,我好像,好像知道你的家人在哪了。”
从汴京到荆州最快也要一天时间,纪棠掂量着怀里的钱袋,也不知道这些钱能够她们用多久。
早知如此,就该把纪禾的月例银子哄过来。
事发突然,她还没来得及告诉家里人就跟吴沛柔出走了,现在想想,似乎有一些冲动。
更令人担心的是,她留下的信又被大黄吃了怎么办?
应该多写一份给言清的。
“唉。”吴沛柔叹了一声气。
纪棠拍了下她的肩:“我都没叹气,你叹什么气?”
“你说我姐姐曾经做过贼,那她是不是很凶啊?”
纪棠愣了一下,继而笑道:“我以为你会在意她曾经做过贼的身份,觉得丢脸。倒不曾想,你怕她会揍人?”
吴沛柔不自在地摸摸脖子:“怎么?在你眼里,我就是贪财如命,惺惺作态之人?”
“哦?难道不是吗?”纪棠打趣道。
“哼,我不跟你计较!”吴沛柔叉起腰,别扭不过一瞬,又低下头,闷闷道:“纪棠,谢谢你。”
“我以后再也不叫你小矮棠了。”
“……”
“吴大小姐不必勉强,即便你叫上一百句,我也比你高。”纪棠比划了一下两人的高度。
两人吵吵闹闹,终于赶在天黑之前抵达荆州边界。
一下马车,河对岸就燃起了绚丽的烟花。
吴沛柔拉着纪棠的手臂兴奋大喊:“险些忘了,今日是乞巧节,牛郎织女在空中相会呢。”
“乞巧节?”纪棠一拍脑袋。
糟了。
她答应阿娘去与人相看的。
眼下人已经到了荆州,即便她化身为一直大蜈蚣,长了百只脚也回不去了。
纠结不过须臾,与人相看一事就被她抛之脑后,仰头欣赏美丽的烟花。
吴沛柔看看烟花,又看看她:“喂,你有没有心上人啊?”
“心上人……”纪棠顿了顿:“没有。”
“我才不信,没有你怎么迟疑了?”
“我说没有就是没有,你不信就算了。”纪棠哼唧一声,不知怎么,她竟然有些好奇。